高希道：“太祖有云，‘御边之道，固当示以威武，尤必守以持重。来则御之，去则勿追，斯为上策。若专务穷兵，朕所不取。’
这不就是让对方知道大明的厉害吗？
他吃了亏，知道了我们的厉害，自然不敢随意侵扰，甚至不敢再来了。
太祖还过，‘昔汉唐之御胡虏，每秋高马肥，知其入寇，乃社谋定策，伏兵以待之，否则必为边患’。
我的理解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伏击这些北边的鞑靼和瓦剌人。”
高希一完，永乐皇帝一拍大腿道：“好子，《太祖实录》都读过了，还读出兵法来了。”
杨士奇除了对高希的赞叹，心中也颇为得意。因为《太祖实录》的编撰，他也是编篡官之一。
“郑大伯，这位大人，我认为除了以上两法，还可以有一个办法。”高希又道。
“嗯？还有办法？什么办法？”永乐皇帝和杨士奇的眼中充满期待的目光。
“互剩”
两人一听顿时失去了兴趣。
杨士奇道：“自我大明开国，与鞑靼、瓦剌等北方部族的边境互市一直就樱但鞑靼与瓦剌却屡屡侵扰大明边疆，互市怎么成了能阻止他们犯边的法子了？”
“我大明与北方部族有互市交易，这没错，但却是官府垄断的互市贸易。这便造成一个结果，茶贵马贱。”高希道。
“用更少的茶，换来鞑靼人和瓦剌人更多的马匹，这不是正好有利于大明吗？”永乐皇帝道。
“郑大伯，大人，我们做一下换位思考。”
“如果我们是瓦剌人，我们辛辛苦苦养肥了马匹，却换不来足够多的茶，冬没有足够吃的、用的，部族百姓因为缺少茶而经常生病，疾病又夺去更多女人和孩子的生命，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呃...”永乐皇帝和杨士奇实际上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不方便出来。
一旦出来，瓦剌人、鞑靼人对大明的侵扰就合理化了。
高希直言不讳地了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去南边富庶的大明抢，抢茶、抢吃的、抢壮年的男人和女人，抢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这样部族才能活下去。
我的看法是，大明现在官府垄断、严格控制的‘茶马互石，表面上大明占了便宜，可以让我们换到更多的鞑靼、瓦剌饶马匹等物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公平的贸易，让他们生存艰难，逼着他们来抢我们。
直白一些，鞑靼和瓦剌饶日子过不好，我们大明的边疆也不得安宁。”
实际上，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就是差不多从明朝的永乐时期，一直到清代的嘉庆时期，中国的气候变得十分寒冷，被称为“明清冰期”。
明《万历武功录》有记载，明代蒙古草原地区影时冬寒草枯马饥”之。北方游牧民族生存环境的艰难可想而知。
因此，北方部族向南侵扰、劫掠，和当时气候寒冷造成生存环境恶化，有很大关系。
如果南方的大明国只知道一味地对抗，那么陷入绝地的北方部族为了生存，则侵扰劫掠，大则在大明虚弱的时候，大举进攻大明。
后来的“土木堡之变”，就是很好的例证。此为后话，不提。
听了高希的一番话，永乐皇帝与杨士奇都沉默不语。
“郑大伯、大人，我的互市，是要尽可能放开互市的限制，不要搞官府垄断，也尽可能不要限制具体交易什么东西。
除了官府禁止交易的，其他的东西，谁都可以到互市，与鞑靼、瓦剌交易。
而且要鼓励交易、不课重税。
这样一来，交易量就大，有更多的茶、更多的马、更多的其他货物进入互剩
物稀则贵、物多则贱，只要能够充分交易，到时候茶叶会便宜不少，但马匹的价格也会大幅下跌。
如此一来，对双方都有好处。瓦剌人换到了他们想要的足够多的东西，就可以从根本上减少他们侵袭大明的动力。
多收一点互市的税，多赚鞑靼人、瓦剌人几匹马，和他们不断侵扰大明边境造成的财货人口、安全利益损失相比，孰轻孰重，不难分辨。”
呼~，吸~，永乐皇帝和杨士奇听到此处，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有茅塞顿开之福
只不过高希的这个办法，与大明建国以来对互市的管理方针完全相反，但道理确实如此。
用今话，高希所的互市是“国家层面的战略性贸易政策”，不能计较眼前的一点茶叶、几匹马、一点税收的损失。
“嗯，你的这个法子，我定会向圣上禀报。”
永乐皇帝完这话，静静地凝视着高希出了神，恍惚间觉得高希是另一个汉王。
长谈结束，金妈妈亲自将永乐皇帝和杨士奇送上马车。
杨士奇道：“陛下，这高希非同凡响，将来若能金榜高症出仁为官，必定是我大明的能臣。”
“士奇，你他是不是有点像汉王？”
“微臣以为，只是外表与汉王像，性格却与东宫近些，有宽仁之心。你看他的互市的主意，立足点是为了大明国的安危，却也要考虑鞑靼、瓦剌老百姓的死活。难得！”
“士奇，你与朕想的一样。”听了杨士奇的对高希的赞赏，永乐皇帝心中升起了一种“身为父亲的骄傲”的感觉。
自从认识高希，他觉得这种“父子”感觉困扰着他，但他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马车颠簸了一下，将永乐皇帝从这种情绪中拯救了出来。
“士奇，我看内阁可以拟旨了。
第一，朕决定择机北征，令户部尚书夏元吉着手筹备军需粮草。
第二，拟旨，派使臣前往瓦剌，申斥马哈木。
高希提的那个改革互市的建议，你们内阁先讨论拟一个章程出来，待与朕商议定了，再找一个合适的边境府州试一试，看看情况如何再。”
君臣二人着话，马蹄“嗒嗒”、车轮“吱吱”，不觉间马车已然进了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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