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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孙承宗式的死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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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高阳。

孙承宗自中都回来后,突然没了心气,动都不想动。

之前无论发生什么,老头都敢保证,他会死节大明。

离开三个月,南边转了一圈。

人世间不一样了,死节大明变成了一个人性笑话。

不仅不会被人尊崇,还会被嘲讽。

皇帝还没死呢,大明还没亡呢,老头的突然塌了,变得浑浑噩噩。

家里人还以为老糊涂了。

陆明巡视白洋淀,老头也没出现。

如今突然被任为大法官,老头更加糊涂了。

长子孙铨入京解释:老了,糊涂了,无法胜任。

陆明回答:死也得死在任上。

朝廷第二次令牌来催,老头屁股一扭,死活不去。

你还来劲了,令牌又来第三次。

两后若再不去,就被拖走了,陆明绝对没心思跟你玩第四次。

孙承宗是商号名义上的大掌柜,抗拒做官,家里无所谓,却把保定、真定、河间大商号所有东主吓着了。

高阳顿时涌来无数官员和东主,孙承宗直接闭门谢客,谁叫都不开门。

东主们急眼了,在门口大声劝,顺带埋怨两句,及早撇清关系。

保定巡抚韩智文也在孙府,听着商号东主在前院焦急商量应对,略感无奈。

孙承宗拒绝做官,却耽误北直隶最大的水利工程,跟谁理去。

且老头七个儿子,十八个孙子,个个有功名,都在做知县、判官、执事等基层官。

三个儿子是科举官,其余人全是自己考的杂科官,其中两个还在大都督府参与编撰新的三军操典。

总之,全是肚子里有点货的人,孙承宗年轻时候收集了很多兵书、器械杂科读物,潜移默化教出来的后辈,都比一般人强。

但你若固执下去,孙家被你搞垮了,这世界没人再敢跟他们打交道。

韩智文踱步期间,长子孙铨进门,“韩大人,父亲只是在枯坐,您看…是不是在等人?”

“不可能啊,上位要劝早劝了,不会等到现在。”

“这…要不您去劝劝?”

“高阳公见客了?”

孙铨脸色一红,“孩子们把门栓拆了。”

韩智文摇摇头,“没必要,本官只是来看老大人有何要求,若心气不通,劝也没用。”

他倒不是‘看戏’,孙承宗无论是否起复,韩智文都不能靠太近,因为起复后是大法官,不能让人嚼舌头。

且一旦做大法官,老头所有儿孙官途都得停下,不能做正印官,专心编撰兵。

两人犹豫期间,外面来了一个信使,到韩智文耳边低语两句,韩智文立刻哈哈大笑,“走,那就去见见。”

后院书房,老头果然在枯坐发呆。

韩智文摆摆手,让孙家儿孙退走,坐在老头对面。

但他也没话,一炷香时间后,整个孙府针落可闻,人间一点声音都没樱

两人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孙承宗突然起身,摇摇晃晃去净房解决生理问题,回来之后果然‘活了’,且有点气恼。

“韩大人好大的官威,不愧是明近臣。”

韩智文没话,只是托腮微笑看着孙承宗。

老头被看恼火了,拿起桌上的书摔脸,“混蛋!作威作福到老夫头上了。”

韩智文偏头闪开,没有生气,捡起地下的书扔桌上,对气呼呼的老头道,“高阳公,有人,下有三种官,一种是上位那样,第二种是下官这样,还有一种,是您这样。”

孙承宗直接朝地下唾了一口,“滚出去,你还没资格跟老夫论道。”

韩智文依旧微笑,“下官没跟您论道,下官是别饶臣子,上位需要什么臣子,下官就是什么样的臣子,下大多是下官这样的人。”

孙承宗扫了他一眼,疑惑问道,“李腾芳还没死呢?”

“看您这话的,湘潭公一直是上位的使者,在陕西帮助陈奇瑜施政。”

孙承宗回到座位,呆坐几息,突然道,“大明朝中枢斗来斗去二百年,逼出一个奇才,四年前老夫就过,下人加起来都没明格局大。

明从不为私利行事,杀人讲究律法,从不妄杀,也从不乱发善心,张维贤和李腾芳敏锐发觉他的优点。

这种人若当权,意味着下全是该死之人,他只要当权,下阴暗之人就会被晒死。

如今老夫也被晒着,躲不过啊。底子是黑的,一辈子洗不白,就算死了,也会被后人追责,骂千古罪人。”

韩智文发愁挠挠头,他道行有点浅,接茬容易带偏,踌躇一会,才犹豫道,“下官不敢评议上位,高阳公也不必妄自菲薄,下皆知,您是忠义之人。”

“呸,刚才那些话是明的。”

“啊?”韩智文眨眨眼,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陆明评断过老头。

孙承宗长长叹气一声,“泰昌和启两位皇帝登基,东林和浙党当朝,当时两党搜尽国库内库,为辽东输银1400万两,可这银子八成没到辽东,贪墨补亏空了。老夫外镇蓟辽,税赋每年六百万,其中四百万用来无意义的筑城,老夫得到了名声,大明朝被拖死了…”

韩智文哪里能接茬,低头默不作声,老头再次悠长叹气,“你们以为老夫困在忠字,其实老夫困在义字。明曾过,败就败了,往事狡辩也没用,胜利之后,他帮老夫洗一洗,可老夫不想被洗啊…人都要死了,能不能让老夫死的时候做自己。”

韩智文抬头深吸一口气,他意会到老头的纠结了,“高阳公,下官五年前刚做京县知县,上位还是千户,我们曾在中府别院煮酒谈心。

上位问:你想些破事,能有多少精力做衙门正事?下官答:若不想破事,衙门的事就轮不到我做。上位则:大明朝的官不好当,想做人事,又不做人事。”

孙承宗点点头,“你还年轻,有机会改,有时间做,老夫老了,做都做了,掩耳盗铃苟活这么久,不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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