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包居石额头上汗珠更加细密。
虽他面前屏风后的是个公主，但凭她的受宠程度，想杀了他，如同捏死一只蝼蚁。
何况如今看来，这公主虽然从前默不作声，但凭她刚刚的气势和谈吐，她绝不仅仅是被保护在后宫之中，不谙世事的姑娘。
怕是被养在后宫之时，修习的都是治国齐家之道。
很显然，她是动了怒的，为了那个站在她身边的暗卫。
即便再不识抬举，包居石此刻也唯有低头认错这一条路可走。
“公主得是。”
楚寒雪直了直身子，正色道：
“不知这么晚了，包大人所来何事？”
包居石长出一口气，刚刚那事，勉强算是翻篇了。
“今日公主坠崖，我特来探望。”
“哦？特来探望？”
这话听着真假，假的令楚寒雪忍不住喝了口茶，压下了胃中泛出的寒恶。
那些圆滑的老臣在收到公主平安回来的消息之后，也无人趁着深更半夜前来探望。
他那自诩清高的人，倒是先一步来了。
也不知他是不长脑子，还是有意为之。
可包居石却始终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何不妥。就是有一道目光一直不大友善地盯着自己，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后背直发毛。
沈凌霄的眼神似乎有着彻骨的寒意，即便隔着一层屏风，也能将人冻得定在原地。
可刚刚就算对他出言不逊之时，也没见他这样啊。
反倒是向殿下问好之时，他动起了怒来。
他哪里知道，他深夜来探访，问的都是些没有养分的废话，还耽误了沈凌霄的好时光。
“包大人，还是不要如此虚假的好，比起你此时，还是刚刚出言不逊的样子看着更顺眼些。”
包居石愣住，不知如何接话。
“包大人，我开玩笑的。”
楚寒雪又抿了口茶。
“都这么晚了，不妨有话直接问吧。”
“你与我并不熟络，何必假惺惺来是探望我！”
包居石无话可，便直接问道：
“公主，您是自己失足跌落山崖的？”
“是！”
“可我分明听当时您是被追杀，一路逃到山崖才失足落下的。”
“你听？包大人，你是监察院的管事，监察院评判事物的标准何时成了听？”
“我……”
“今日，我不是，但你又是！期间对错曲直，难道我这 个当事人得不算吗？还是包大人觉得我在谎？”
“人不敢。”
楚寒雪纤细柔软的指尖有规律地在茶盏边缘轻叩，敲击，打转。
“包大人，开口话都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你我二人空口白牙地在这争辩。包大人若是听了什么，大可以自己去查证。”
“公主殿下，今日是我僭越，但是非曲直，自有决断，公主不是想要证据？我监察院这就去寻，到时候公主万万不得再包庇他人。”
“好，我答应你。”
楚寒雪放下茶盏，坐直了身体，声音软糯。
“折腾了大半日，我真的困了，包大人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待包居石出了公主营帐，适才觉得原来外面的温度要比营帐内温暖许多。
沈凌霄重新坐回榻上，握住她的软腰。
好不容易挨到讨人厌的家伙走了，刚刚没结束的吻，此刻总该有个结果。
眼看着他要贴了上来，楚寒雪笑了出来。
想不到，沈凌霄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凌霄哥，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如此孩子气！”
沈凌霄也不躲，任由她微凉的手指轻轻点上他的鼻尖。
“那你还不安抚一下耍孩子脾气的男人？”
楚寒雪伸出细嫩藕臂揽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唇轻轻一啄。
“这样算安抚了吗？”
她不大会撩拨人，此刻也只是强装镇定，仔细瞧瞧她那即将滴血的耳廓，便能看出她心中端倪。
沈凌霄想笑，却一直沉着气。
若是继续逗她，她必然会羞涩地逃开，反而丢了乐趣。
“算，怎么不算呢。”
“可是……我觉得有些不够。”
沈凌霄握住她的后脑，锋利的唇渐渐向她稚嫩的脸上探寻。
好闻的果香气已经被掠夺到呼吸郑
他微微眯着眼，近得几乎能看清她精致的肌肤上极其细的绒毛……
甚至嘴唇已经能感受到她唇间的温度。
“公主殿下，杨将军求见。”
营帐外再次响起了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
沈凌霄咬紧后槽牙，眼神中除了不悦，还有些无奈。
“雪，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是不是我出门没看皇历？”
楚寒雪捂着嘴笑道：
“你平日里不是最不信这个。”
沈凌霄只能再次起身，双臂环胸，在她身侧站好。
楚寒雪永远也不会知道，不信鬼神的沈凌霄，在她坠入山崖后，心中默默祈求了多少次神明。
整理好了衣衫，楚寒雪才命人请杨将军进来。
短短一日未见，杨将军两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那意气风发的将军，褪去了铠甲，终于变成了一位脆弱的父亲。
而跟着他一起进入营帐的，便是满身伤痕的儿子，杨旭。
也是他唯一活在世上的儿子。
他的大儿子几年前在战场上战死，死前留了信件于父亲和幼弟。
信中所言，皆是满腹报国之志，却无力再战，唯愿父亲安好， 幼弟快些长大，接替他，镇守边疆。
可他们父子二人不知道的是，他同时还寄出了另外两封信，一封给了太子，向太子请愿。
而另外一封，给了凌烟镇上，那娇媚的酒家老板娘……
死讯报家国，爱意埋边疆……
其实楚寒雪今日一眼便认出了他，也想到了曾经听闻的那个故事。
所以，她才会如此相信杨将军。
能将全部身家性命托付给林国之人，怎么可能会行此卑劣手段。
“老臣，见过公主殿下。”
杨将军双膝齐齐跪在地上，声音沉闷，像直击在人心上的战鼓声。
杨旭也紧随着他的身姿，跪下参加。
“杨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楚寒学慌乱地站起身，本能想伸手去扶，无奈却隔着一个屏风。
“杨将军，快起身。”
可他们二人依旧跪着不动。
沈凌霄戴好面具，走到屏风处，将二人扶了起来。
“殿下，今日是公主的一句话将我杨家暂时救出水火，我杨家定会感激在心。”
“杨将军，您……”
“臣还未老，想得清楚。今日就是公主是自己坠崖，也堵不住幽幽众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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