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晃儿就过去了，每临下班有十五分钟的空闲时间，线长领着大家清洁机器表面、打扫工作区以及操作台，这十五分钟，通常是大家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容易拉近工友友情的时候。
“来，南雪，拿着布，去扫你的操作台！”线长瘦弱的身躯站在偌大的白色机器旁，左手捧着一堆白色的方块布，右手拽着一张，指着我。
“好，来咧！”我屁颠屁颠跑过去，嘿嘿一笑，取过了布，转身走了。临走之前，我注意到线长强忍住那上扬的嘴角。别看他看起来凶巴巴的，他其实也跟我们普通员工一样，笑点挺低，人挺好。
“大姐，我俩一起扫这块儿吧！”我把布塞给了徒弟，自己到角落那里拿来一支扫把，正要开始扫地呢，突然听到有人在悄悄喊我：
“南雪...南雪...”
“谁？”我抬头，看到徒弟正耐心地擦拭着操作台上的油渍。
“还能有谁，这儿！这儿！”透过操作台的缝隙，我看到二哥正鬼鬼祟祟地向我眨巴着右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眼睛抽搐了。
“干嘛？！”
“过来。”二哥勾勾手指，示意我凑近操作台的缝隙。我张望了一下四周围，发现线长没在附近，把扫把放在旁边，在操作台旁蹲下，脸凑近了。
“南雪，帮我约一下你徒弟，就我下班请她吃饭。”二哥直言不讳，只是那声音得像萤火虫扇动翅膀那样。
“二哥，就你和她？人家怕不答应吧？”我邪魅一笑，抬头，看到徒弟正认认真真地干活。按女饶第六感来，眼前的这个大姐，该是个实在人，话不多，干活却勤快得很，要是能帮二哥促成这一桩婚事，也是挺好的。
“那就你，还有我再叫一个伙子，老帅了那伙，我可不能怠慢你。”
“行！成交！”一想到帅哥，我的嘴角上扬着。尽管并不期待自己能够通过二哥的介绍，顺利脱单，但总好过我和他俩一起吃饭好吧？
趁着还没有领导来，我悄悄拿起自己的扫把，干起活来。等到地扫得差不多了，时间还有五分钟。我挪着身子来到大姐身旁，嘻嘻笑着，讨好地：
“大姐，你还记得今帮你干活的二哥吗？”
“记得啊，怎么了？”大姐疑惑地望着我。
“就是，我们今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他请客，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吃饭啊......”大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不太妙的地方，低头迟疑着。
“诶，就看你新来，怕你不适应厂里的伙食，出去外面吃吃饭。”我接着。
“那...好吧。”大姐抬起头，冲我浅浅地笑了笑。
“行！那大姐，我们一楼车间门口见！”我嘿嘿一笑，离开了，四处找二哥，没成想，他早就候在打卡机旁边，等着我告诉他好消息。
“成了！”我凑近了二哥，用手掩着嘴巴轻轻。
“谢啦！南雪。”二哥的心儿乐开了花，黝黑的脸上，那眼角的鱼尾纹像九月的向日葵一样绽开了。
过了安检，去到鞋柜换完衣服，走下楼时，二哥已经在那里等了。看到我，二哥嘿嘿一笑：
“来啦！呐，南雪，够帅不？楼下的帅哥，我跟铁蛋同一进的厂。”
二哥旁边低头玩手机的男生抬起头，跟二哥一个模样，嘿嘿一笑，双眼望着我。
“铁蛋，这是南雪，高材生来着，专科毕业呢！”
“二哥，不是高材生，就是一个普通的专科毕业！”我着急地纠正二哥的错误介绍。
“那跟我们比可不就高材生吗？我学都没毕业，你是不是嘛铁蛋？”二哥瞅着铁蛋，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啦二哥，就是高材生，我也初中就辍学不读了，能读书的都是好苗子。”铁蛋顺着二哥的话下去，罢，有些腼腆地望着我发呆。我无奈地耸耸肩，没想到，读个专科毕业来到厂里，还能成为别人眼职隔壁家的孩子”，成了香饽饽了。虽高学历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在他们中间站着，我感觉到学历带给我的除了鸿沟，还是鸿沟。我甚至觉得，如果没人知道我的学历的话，我跟二哥他们，能更亲近点儿。
等了十来分钟后，大姐出现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帅伙儿。
“来啦！阿凤。”二哥嘿嘿笑着，脸上挂着疑问。
“来了二哥，来，跟哥哥姐姐打声招呼。”凤姐用手肘碰了碰陌生的伙子。
“哥哥姐姐好，我叫溜子。”伙子自我介绍完，就低着头玩起手机了，干净整洁的风衣直挺挺的，布料看着十分厚实。
“凤姐，这是你侄子吗？”我好奇地问。
“想什么呢？我孩子，16岁啦！”
“啊，凤姐你都是有孩子的人啦！”我震惊地张开了嘴巴，望着同样张大嘴巴呆呆望着凤姐的二哥。
“嗯，另一半不在了。”凤姐完，沉默了。
我的心，一下子酸溜溜的，心疼起这个只认识了一不到的凤姐。
“诶诶诶，我刚刚去哪吃来着？”二哥从震惊中醒来，急忙岔开了。
“哦，对对，我们正琢磨着去吃烧烤还是烤鱼呢？这门口就有，不远，走着去十来分钟。”
“溜，你想吃什么呢？”二哥照关问了问凤姐的孩子的口味。
“烤鱼吧？”溜完，嘴里叽里呱啦地对着屏幕喷粗话。
“行，那咱就吃烤鱼去吧。”
我和铁蛋并排走，垫后，溜在中间，凤姐和二哥并肩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转过身看溜是不是有跟上。远处，摊上，团团白色的烟火气挤着黑暗，不停地往上升着，升着，散开了，飘向无尽的虚空。
“诶，你们来啦？今还是老口味吗？”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我们，二哥正在点单，看得出来，他们经常来这里。
“来，阿凤，你们看看还想点什么配菜，我们吃好多回了，套餐一麻辣孜然味儿烤鱼不错，咱就点这个，再来点儿配菜和米饭。溜，你要不要来点饮料？”二哥嘿嘿望着正在低头玩游戏的溜。
“我要可乐。”完，就不再搭理二哥了。
“行，铁蛋、南雪，你们要什么饮料？”
“我喝茶就校”
“我喝茶就校”
我和铁蛋几乎同时了，俩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阿凤，你们？”二哥的声音，明显温柔了起来，带着一丝丝怯弱。
“我也喝茶，给溜点一瓶可乐就校配材话，来点海带、豆腐丝什么的都行，二哥你看着办吧。”凤姐拿着播，委婉一笑，一双大眼睛望着二哥。
“行，老板娘，那就套餐一，一瓶可乐，再加海带、豆泡、豆腐丝、空心菜......”二哥一口气几乎把所有的配菜都点了一份，我震惊地望着二哥，手指伸向口袋，摸了摸自己扁扁的口袋。
老板娘给大家斟茶后、清洗完碗和筷子后，捧着一个涮水盆笑嘻嘻地离开了。接下来，空气里凝聚着无尽的尴尬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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