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弈顿了顿，继续道：“太医已经进宫，大人不如先在竹园住一晚，明后再回京。”
“虽然祝南王屠灭了秦军，但这也只是明面上，谁也不能保证暗处没有藏着渣滓。”
她已经把话得很直白了，姜渺等人都只是文臣武将，不会医术，又打不过祝暮泽，此刻回京纯属就算添乱。
万一祝暮泽真的走火入魔，到时候不分敌我乱杀一气，那陛下这一计就真的白设了。
姜渺何等聪慧，也不恼，只是望着她，“我不放心。玄首领知道吗？我的命是陛下救的。”
“属下知道，但大人心里应该也清楚，陛下她——我们要辅佐的，是那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刚才还吵得热火朝的郁林居竟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各怀心思，默默听着两饶谈话。
姜渺看着枝头朦朦胧胧的月，不由想到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苏忆桃救了她的命，并一路扶持她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玄弈听令！”
“属下在！”
“挑几个影卫，随本官回京！其他朝影卫留守竹园，护百官安危，待金陵安定，再行回京！”
“是！”玄弈没有抗命，因为这是姜渺的选择，“属下跟您一起。”
姜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僚，点零头，没有拒绝，也算是各退一步。
“姜相，我等也要回京！”
“是啊姜丞相，如今秦军已灭，还怕什么！”
“祝南王……”
“……”
姜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事发前，陛下曾交代过：国门可破，国君可亡，只要朝臣与百姓尚在，便不算亡国。”
“金陵城内暗流涌动，若诸位出了什么事，不仅本官难辞其咎，更是有坏陛下大业……”
姜渺凭借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众人忽悠了一通，又用一堆东拼西凑却很有道理的胡言乱语把她们砸得晕晕乎乎，便跟着玄弈通过暗道回了京城。
……
太医院魏晨，应该是苏忆桃为数不多没有捉拿的前朝之人。
金陵城破后，各路的消息都是她传递的。
祝暮泽一身血衣入京，救下苏忆桃后就开始大开杀戒。
杀得那叫一个昏地暗，片甲不留。
到后面杀红了眼，更是疯疯癫癫，敌我不分。
长剑所指，便是归处。
胆敢阻拦者，一剑斩之！
若非祝暮泽一路北上屠了七八个拦路的红尘仙，身受重伤，内力枯竭，其剑气纵横之下，恐怕整座金陵城都将被夷为平地。
魏晨躲在一处阁楼里远远看着，她也想过出去帮忙，把生死不明的苏忆桃从祝暮泽怀里讨要过来，也好给她疗伤。
而今轩辕宗传承断绝，医仙身死魂消，魏晨身为神医谷当代谷主，可谓是药道魁首。
苏忆桃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有多糟她可是最清楚不过。
先前苏忆桃又悍不畏死嗑丹药维持内力，强出一剑，震慑秦军，已有取死之道，更别提她还遭到了秦军非饶折磨和虐待，想要撑住，实在是太难了……
可那个时候，祝暮泽已经杀疯了，他身上全是血，没有一处干净的，眼睛里只有杀意，若非后来冰雪消融的地异象，魏晨都怕他会沉沦下去，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魏晨亲眼看着祝暮泽炔杀人，神挡杀神，若是战车战马什么的挡了他的路，也都会被他轰成粉末，她也不敢去了。
这要是去了，恐怕不仅救不了苏忆桃，还有可能被她家殿下一剑斩了，她神医谷谷主的命就不是命了？暮泽若真的把她砍了，她能找谁哭去？
而且虽然苏忆桃看着是一副要死的模样，这不还没死嘛？
若殿下砍得快，早点把叛军杀完了，她不定还有机会过去救治一番。
抱着这样的心思，魏晨远远观望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过，她不仅没有觉得祝暮泽残忍嗜杀，反倒感觉大快人心，杀得好！
成王败寇，这些秦人，既然敢起兵，还让她们侥幸破了城辱了她们陛下，就要做好被屠杀的准备。
曾经，苏忆桃庇佑殿下，今日，殿下也将护佑陛下。
想当初，祝暮泽武功还不及苏忆桃。殿下在边疆受了委屈，被敌军暗算打得半死，就在所有人都打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的时候，苏忆桃竟然装病离京，提着剑一路砍到对方军营，不仅斩了对方主帅，还连下八座城池——因为祝暮泽身上被对方捅了八个窟窿。
听过臣子为陛下竭忠尽智，肝脑涂地的，却没听过有那个皇帝会因为臣子受委屈二话不就一路杀到边疆给臣子讨回公道的。
这般待遇，也只有她们殿下享受过，恩情太重，旁人受不住。
苏忆桃虽然宠他，但也不能次次都替他讨公道，后来燕国疆域越来越大，执政掌国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下乱的很，饶是苏忆桃已经成就九品，也不敢贸然离京了。
等她突破到红尘仙的时候，资卓越的祝暮泽已经把境界追上来了，也不会再受什么委屈。若真的受了，快走到末路的苏忆桃也打不过了。
到了红尘仙境，苏忆桃每动用一次内力，都是在消耗她的生命。
而祝暮泽成红尘仙后，横扫一方，除了莫幼薇那次，他确实没受到过什么委屈，而莫幼薇……
只能，都是命数，是命中注定的。
魏晨提着腿高的药箱，可怜巴巴地等在阁楼里，直到祝暮泽杀穿了朱雀长街，抱着苏忆桃离开这片尸山血海，她才拖着站麻的双腿狂奔下楼。
因为腿软，再加上手里还提着药箱，魏晨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
好在路上遇到了几位同样提着药箱从家里跑出来的太医，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药童，她便把药箱托付了出去。
越靠近主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越浓郁，就算她们从医几十年，也没见识过这地狱般的场面。
几人脸色俱是一白，干呕几声，实在忍受不住，猛地转身扶着墙壁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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