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章的五帝钱剑劈开石俑头颅时，水银珠在幽蓝烛火中炸成漫星雨。那些汞液折射出妖异的虹彩，像无数双细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我踉跄后退，靴底踩到地砖缝隙渗出的水银，滑腻触感如同踏在腐烂的鱼鳔上。青铜戈刃擦着耳廓掠过，戈柄镶嵌的绿松石映出林素衣惨白的脸——她脖颈后的朱砂痣正在渗血，混着某种陈年沉香的苦味。
\"艮位！踏坤宫！\"陈九章的嘶吼带着咳血的颤音。他道袍下摆被戈风撕裂，露出腰腹间暗青色的饕餮纹身，那些图腾竟与墓砖上的浮雕如出一辙。铜钱剑劈中石俑关节的瞬间，青铜甲胄龟裂处涌出的汞液凝成先八卦图，乾卦方位正对着林素衣的后心！
象牙簪从她发间滑落，玉蝉振翅声突然刺破耳膜。壁画上的危宿星位开始顺时针旋转，镶嵌的夜明珠簌簌坠落，在砖地炸出磷火般的绿光。我拽着林素衣滚向青铜簋，六条玉鮯鮯鱼正在水银中游弋，鱼尾搅动的涟漪显露出《水经注》记载的长江九曲水道。
\"一生水！\"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入秭归峡位置，整座墓道骤然响起人骨埙的呜咽。那声音像是千百个溺亡者的喉音共鸣，震得青铜簋表面浮出细密裂纹。林素衣突然发出痛呼——她锁骨下的鱼形胎记龟裂开来，蓝血顺着旗袍盘扣滴落，在汞液里燃起幽绿的鬼火。
将军俑喉管爆开的墨绿藤蔓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痣如同复眼。陈九章的道袍鼓胀如帆，内衬符纸燃成的七盏鬼火将藤蔓困在光阵郑我抓起三条玉鱼塞进他染血的手心，铜钱剑劈开石俑灵盖的刹那，六条玉鱼首尾相衔组成北斗状。青铜簋底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汞液凝成的《河图》虚影里，竟映出二十年前师父被青铜树根吞噬的画面。
墓墙滑开的轰鸣裹挟着铜锈味扑面而来。九尊青铜人俑托着尸油烛台，在阴风中投下扭曲的阴影。中央青铜树的枝桠间，三百六十五枚铜铃无风自鸣，婴儿手掌状的铃舌抓挠着空气，指甲刮擦铜壁的声响令人牙根发酸。陈九章的罗盘突然爆裂，盘底渗出的黑血在青砖上蜿蜒成逆九宫图。
\"戌时土旺，中宫倒悬！\"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钉上，钉子扎入离宫人俑百会穴时，铜像眼窝淌出浑浊的尸蜡泪。林素衣扯开的衣领下，龟裂的胎记泛起金光，指尖划过青铜树皮显露的纹路，赫然是《甘石星经》记载的立春星象。
当第七根桃木钉贯穿兑宫人俑咽喉，青铜树发出洪荒巨兽般的低吼。悬挂的铜铃炸裂开来，干缩的童尸指骨撕破铃壁，抓挠声与玉蝉振翅形成摄魂的共振频率。我踩过三具暴起的青铜像，靴底水银沾到烛火爆出孔雀绿的毒焰。九盏烛台喷射的火柱在空中交织成《洛书》虚影，燃烧的数字竟是用刺青人皮拼就——那分明是马王堆帛书记载的剥皮酷刑！
树根处暴起的女尸扣住我脚踝，溃烂的脖颈露出半块鎏金腰牌。\"骊山\"二字在火光中刺痛瞳孔——这正是师父失踪时佩戴的信物！她的驼色风衣下摆翻卷，露出腰间青铜面具，那狰狞的饕餮纹与陈九章腹部的图腾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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