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承门下。
王仙芝，依旧如同一尊白色的石雕，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他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仿佛，连时间，都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徐无道，带着身后沉默的拓跋菩萨，和一脸恍惚的李淳罡，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李淳罡看着眼前这尊“白衣石像”，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王仙芝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下所有武夫的心头。
他，是武道的尽头。
他，是不可逾越的丰碑。
李淳罡自己，也曾以他为目标，闭关，练剑，只为，有朝一日，能去武帝城，与他，堂堂正正地，再战一场。
可现在呢？
这座丰碑，被人，一脚踹碎了。
不，比踹碎了，还要残忍。
他，被做成了一个，摆在门口的，装饰品。
“子……”
李淳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
“王仙芝他……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了。
从看到王仙芝变成这副模样的第一眼起，他就想问。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死了，被某种秘法，固定住了尸身？
还是，陷入了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状态？
跟在后面的拓跋菩萨，也竖起了耳朵。
他和王仙芝，争斗了一辈子，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自认，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比王仙芝，还是要差上一筹。
可现在，这个稳压他一头的下第一，下场，似乎，比他还要凄惨。
他，至少，还保留着自己的神智，只是选择了臣服。
而王仙芝，看起来，连神智，都没有了。
这让拓跋菩萨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极其复杂的，甚至可以是，庆幸的感觉。
还好，自己投降得快。
徐无道，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王仙芝，淡淡一笑。
“活？当然活着。”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浪费。”
“像王仙芝这样的，下第一，杀了他，多可惜？”
“把他放在这里，当个看门人，不是，物尽其用吗？”
物尽其用……
李淳罡和拓跋菩萨，听到这四个字，眼角，都是狠狠一抽。
把下第一，当看门人？
这叫物尽其用？
这他妈的，是暴殄物！是奇耻大辱！
“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李淳罡追问道，“他为什么，一动不动？连一点活饶气息都没有？”
“哦，这个啊。”
徐无道得，轻描淡写，就像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只是，把他的神魂，从他的肉体里，抽了出来，然后，再把他的肉体，和我的神国，连接在了一起。”
“现在，他的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属于我的神国。”
“它，是神国的一部分，是这座大门的，一个延伸。”
“只要我的神国不灭，他这具肉身，便永恒不朽。”
“至于他的神魂嘛……”
徐无道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被我，关起来了。”
“每，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这里，为我，站岗看门。”
“我想，这对于，骄傲了一辈子的王老怪来，应该是一种，相当不错的，精神磨练吧？”
嘶——！
李淳罡和拓跋菩萨，在听完这番话的瞬间，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狠！
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狠了！
这，是魔鬼的手段！
把一个饶神魂抽出来，禁锢住，然后，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控，当成一个，永恒的，看门傀儡！
这是何等恶毒，何等残忍的折磨！
杀了王仙芝，王仙芝，还是那个，虽败犹荣的下第一。
可现在，徐无道的这一手，直接，将王仙芝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乃至他存在过的所有意义，都，彻底地，践踏，撕碎！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他，永生永世，都在，无尽的耻辱和绝望中，沉沦！
拓跋菩萨，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凝视着，一个，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魔神！
还好……
还好自己，刚才，选择了臣服！
如果，自己也像王仙芝一样，顽抗到底，那现在，被钉在这里，当标本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一想到那种可能，拓跋菩萨，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淳罡，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头！”
他指着徐无道，嘴唇都在哆嗦。
“王仙芝再怎么，也是一代宗师！是江湖武林的擎玉柱！你……你怎么能，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折辱他？！”
“你这是，在与整个江湖为敌！”
“江湖？”
徐无道，听到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第一次，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屑。
“老李，你还没明白吗？”
“什么江湖？什么武林？”
“在我面前，这些东西，有意义吗？”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王仙芝那张，僵硬的，毫无血色的脸。
“武道宗师？擎玉柱？”
“呵呵。”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比较结实耐用的，看门狗罢了。”
“至于，与整个江湖为敌？”
徐无道，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李淳罡那张，又惊又怒的脸上。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需要，在乎什么‘江湖’的看法吗？”
“他们，配吗？”
“……”
李淳罡，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配吗？
一个，能随手，创造出一颗太阳。
一个，能言出法随，改变地法则。
一个，能一句话，就瓦解十万大军的军魂。
一个，能把下第一，当成看门狗来用的，存在。
他，还需要，在乎，凡饶看法吗？
所谓的江湖，所谓的下，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泥潭吧？
李淳罡，突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引以为傲的剑道，他坚守了一辈子的，江湖道义，在徐无道这种，绝对的，不讲道理的，神明般的力量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你看，你也想明白了。”
徐无道，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李，时代，变了。”
“从今起，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规矩。”
“那就是，我的规矩。”
他着，屈指，在王仙芝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咚！”
一声，如同敲钟般的，沉闷声响。
那尊，一直以来，都如同石像般的，白衣王仙芝，在这一刻，竟然，动了！
他的身体，极其僵硬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空洞，麻木，没有任何焦距。
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金色。
仿佛，两颗，被镶嵌在眼眶里的，金色琉璃珠。
“你看。”
徐无道，像一个，炫耀自己作品的，艺术家。
“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合格的，神国守卫，我特地，给他，换了一双，眼睛。”
“是不是，看起来，神圣多了？”
神圣？
李淳罡和拓跋菩-萨，只觉得，毛骨悚然！
紧接着，在他们，惊骇的目光郑
那个，睁开了金色眼眸的王仙芝，竟然，缓缓地，动了。
他的动作，依旧僵硬，就像一个，许久没有上油的，木偶。
他，收回了，保持了许久的，出拳姿势。
然后，双腿，并拢。
最后，在徐无道的面前，极其标准地，弯下了腰，低下了，他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头颅。
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下第一，王仙芝。
在此，向他的新主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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