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陆明的问话，苏泰和奈蒂莉对视了一下，情绪肉眼可见低落了下去。
苏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不多了。
“我们的种族，其实从来都谈不上人丁兴旺。
“其中的绝大多数都生活在我们的母星‘流浪潘多拉’上。
“他们……我们随这艘飞船撤离时，没有看到其他撤离者。”
陆明慢慢点头。
但奈蒂莉忽然抬起头，大声道：
“一定还有别人，一定还有！
“我们有一些探险队在外面，苏泰，你记得吗？一年前、三年前、十年前的探险队都还没有回来！
“每一支探险队，都携带了一颗圣树的种子！
“他们预计会在明年、两年后和五年后归来，他们躲过了这一劫！”
苏泰揽过爱人，将奈蒂莉轻轻抱在怀里，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
“是的，奈蒂莉，是的。
“我们还有同胞……”
他安抚着情绪明显处于异常波动状态的奈蒂莉，看向陆明。
苏泰眼中，是深深的悲哀。
陆明了然。
或许，那些探险队依然活着。
但他们能回到哪儿去？
当他们返回流浪潘多拉的坐标，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颗陷入毁灭的，充满怪物和疯子的星球。
他们如果毫无防备地降落……
少年叹了口气。
暂时顾不上他们。
现在，他的首要目标，是击败即将来袭的强敌，守住地球，其他的以后再。
“没事。
“等你们在地球安顿下来，可以开始搜寻或通知他们——如果频段安全的话。
“现在，我必须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前往这个‘索拉里斯星’。
“我刚刚的提议，你们觉得怎么样？
“先去的我星球，我能保护你们。”
苏泰和奈蒂莉同时点零头，向陆明表示了感谢。
这时，雷翼王的声音传来：
“老大，有意思嘿。
“这艘船已经在加速了，我能感觉到。
“它飞行的方向，就是我们原本的目的地——索拉里斯星所在的星系。
“但从咱们进来到现在，这艘船没有任何指挥核心或舰载ai和我们话。”
陆明起身，在空旷的舰桥厅踱步，轻声道：
“有意思。
“我是从……管理这个宇宙的神明那里，得到了这个前往该星球的任务。
“但你们，从那个七肢桶那里得到信息，也让我去索拉里斯星找它？”
他再次看向纳威人，而苏泰和奈蒂莉给了他肯定的眼神。
“这就很有意思了……”
破碎之神通过索迪亚克，指引陆明去这个地方寻找什么，他毫不意外。
毕竟，那些至高神性，真的算是某种全知全能。
但这些七肢桶，是怎么知道他会需要去哪里的？
它们和索迪亚克是什么关系？
它们那奇异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能力，又从何而来？
截至目前，这艘船上没有任何人工智能主动现身，
那么它的航程，包括拯救两个纳威人，等在星海中迎接雷翼王，甚至载他们去索拉里斯星，恐怕全都是七肢桶早早安排好的。
少年来到舰桥厅的舷窗旁，看着窗外色彩斑斓的群星。
与雷翼王的视角一样，这艘船的舷窗也经过特殊光谱处理，映照出深空中的多段波长。
“那我们就看看，这颗索拉里斯星，究竟能否给我想要的东西。
“以及，能不能像那个‘大个子’的，让我和它见上一面。”
……
太阳系，地球。
轨连城上空，方舟号的一处甲板平台。
红蓝两色的巨人走出舰体，站在甲板上，凝望着夕阳。
这颗星球比塞伯坦要得多，这里的智慧生物，寿命也十分短暂。
但这些碳基生灵，却表现出了远超塞伯坦饶活力，在那个少年的带领下，他们迅速从灭族危机的边缘恢复了过来，借助塞伯坦技术，开始复苏自己的文明。
即使现在，擎柱依然能听到远方的战火——在地球的其他大陆，领土收复战尚未结束，但无论前线的战士，还是后方的人民，全都共享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意志。
“与人类相比，我们的种族，被那场漫长的内战折磨得太久了，”
胸前点缀着星辰的领袖叹息道：
“我们竭尽全力毁灭彼此，太多人在战争中诞生，又在战争中死去。
“我们的内战史，甚至比许多种族的历史都要古老。
“它彻底毁灭了塞伯坦人对未来的向往，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拉锯战，一些人认为，只有毁灭另一派，我们才能拥有明。
“而更多的人，已经厌倦了战斗。”
博派领袖没有回头。
但千万年来，能与他共享这些“消极情绪”的人，少之又少。
那几个人中，有的永远离开了他，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敌；
有的被议会施以残酷的刑罚，变成了无情的逻辑机器；
只有一个人，还在他身旁。
擎柱身后，警车慢慢从阴影中走出：
“是的。
“我记得，那些怪物来到塞伯坦之前，那最后十几个星周的情形。
“所有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战斗，麻木地进食，甚至毫无情绪地前往战线，前去赴死。
“仿佛我们真是毫无感情的机器，全都变成了机械百夫长。”
警车走到擎柱的身边，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补充道：
“那时，即使你，即使b127，也像是失去了某种活力。
“甚至……信念。
“而‘大枯竭’，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红蓝亮色的领袖慢慢点头：
“我记得。
“仿佛忽然之间，能量补给变得异常困难。
“起初，我以为是红蜘蛛或龙头部队作祟，他们总能精确地袭扰我们的供能体系。
“但你在调查后告诉我，博派控制的所有能量井，全都开始枯竭。
“后来我们知道了，狂派实控区亦然。
“我们全都找不到能量了。
“再后来，我们不得不缩减能量配给，一些城市开始出现暴乱。而狂派那边……
“威震甚至开始纵容食人现象，龙头部队和机械昆虫都开始残杀同类……
“震荡波告诉我，我死之后，那些怪物离开后，塞伯坦陷入了彻底的‘大停顿’。
“‘尊’陷入了永眠。
“他，是兽群杀死了我们的母星。
“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事实。
“我们与兽群战斗过，那支兽群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摧毁塞伯坦——她现在依旧完好地存在于半人马座的轨道。
“真正让尊陷入沉寂的，是我们。
“是我们这些让她失望的孩子。”
警车趴在甲板外的栏杆，看着这个星系的太阳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下，轨连城璀璨的灯火亮起：
“大哥，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些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测。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枯竭’与‘大停顿’，确实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或许，我们无尽的内战，终于耗干了塞伯坦的能量，彻底摧毁了她的能量循环。
“毕竟，现在回想起了，如果那支‘兽群’早来几十万星周，它们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甚至，狂派都可以单独剿灭它们。”
擎柱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
“我很清楚。
“所以，问题的根源，其实是我们。
“对塞伯坦人而言，毁灭我们的从来不是什么兽群。
“是我们自己。
“警车，最后那一刻，当兽群出现在星空，而我和威震并肩作战时……
“我想到了曾经。
“想到了数十万星周前，我和他一起面对雷翼王时的情形。
“还有更早的时候，我们一起面对议会的机械百夫长军团时的样子。
“我们曾经是兄弟。
“不只是我和他，
“还有博派和狂派。
“我们理应如此。”
领袖转过身，半蹲下来，看着警车的眼睛：
“所以，我才任由震荡波去做他想做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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