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滴到三更，冷宫西厢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线昏黄烛光。
宫女蜷缩在木板床上，后背鞭痕交错，渗出的血珠将粗布衣裳黏在皮肉上。
另一个宫女举着剪子，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忍忍，得把烂肉刮掉，不然要化脓的……”
“啊！”
剧痛袭来，宫女只能猛地咬住破布，冷汗顺着脸颊滚进脖颈。窗外夜风呼啸，混着如懿梦呓般的胡言乱语。
而另一个宫女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眼眶突然红了：
“咱们犯了什么错？要被个阉人这样折磨。”
“他根本不算主子！不过是断了根的疯狗，在这儿抖威风！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他活活打死！”
“咱们逃吧！我听满宫中，属穆贵妃慈悲心肠，咱们去磕头，去下跪，去求穆贵妃娘娘救咱们脱离苦海吧！”
两人一拍即合，虽然他们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如果穆贵妃不收留她们，不给她们做主，她们的下场会更惨。
但她们还是决定赌一把，反正横竖都是死，总比在这宫殿中被折磨死强。
晨光熹微时，宫女对着铜镜胡乱挽了个发髻，后颈结痂的鞭痕被粗布衣领磨得生疼。
另一个宫女将藏在袖中的碎银子捏了又捏，压低声音道：
“卯时三刻御膳房最忙，咱们装成取馊水的杂役溜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冷宫木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凌云彻正靠在廊下晒太阳。
他斜睨着两人手中的木桶，残缺的嗓音带着讥讽：
“磨蹭什么？再晚点馊饭都喂不饱野狗了。”
宫女垂眸应了声“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身子发抖。
待转过永巷拐角，另一个宫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就是现在！”
两人见凌云彻没有跟来，也没有监视她们，一溜烟的跑，也顾不得礼仪规矩，只想赶紧逃离，赶紧去谋一条生路。
此时，御膳房外，蒸腾的热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
两个宫女不受控制的开始吞咽口水，她们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吃到过肉了。
但眼下不是犯馋的时候，两个宫女没有半刻停歇的跑到了翊坤宫门前。朱漆门槛前，她们重重跪下，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随后她们像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颤抖着从袖中摸出几枚碎银，塞到通报太监的掌心，声音带着哭腔：
“公公行行好，让我们见贵妃娘娘一面吧！”
那太监掂拎银子的分量，瞥了眼两人狼狈的模样。如今的翊坤宫，哪个奴才不是受穆贵妃娘娘的恩惠？像这点儿碎银子他压根儿看不上，平常娘娘一次打赏的都要比这个多好几倍。
而且这位太监可是人精，在翊坤宫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其他的都是浮云。
于是他咂了咂嘴道：
“娘娘是何等尊贵，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吧，找娘娘做什么，杂家可不敢随便什么人都带进去。”
两个宫女闻言也不气馁，自顾自的拉开袖子，露出里面狰狞可怖的伤口。只见上面的伤口叠伤口，旧伤上面又添新伤，任谁看了都会触目惊心。
“求公公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原本是乌常在身边伺候的，近日我家主子身子不爽利，总是睡着的。
谁成想就让宫中的主事嬷嬷和太监钻了空子，对我们非打即骂，经常折磨我们取乐。求公公开恩，就帮我们通禀一声吧！”
此言作罢，太监皱皱眉。你要是乌常在的事，那他可就不困了。
他家娘娘，可是最喜欢看乌常在闹笑话。
于是乎，他转头便想着去通禀，给两个宫女留了一句“等着。”便转身离开。
离开时袍角扫过宫女的脸颊，扬起一阵呛饶香粉味。
而那个负责通禀的太监，没一会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向葳蕤解释清楚。
“娘娘，那两个宫女一个后颈鞭痕交错，另一个锁骨下全是烫烂的伤口，看着怪渗饶！奴才瞧着，那凌子下手可真够毒的……”
葳蕤终于抬眼，丹蔻染红的指尖轻轻叩着榻边的青玉案几，发出清脆声响：
“凌云彻？不过是个断了根的废物，竟也敢在宫里作威作福？”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起凌云彻往昔做过的事，以及那废物窝囊模样，就觉得恶心。
看来，以往的教训还不够，打的不够多，让他时至今日都没有学会，如何夹起尾巴来做人。
“让她们进来。”
葳蕤甩了甩染着花汁的手，锦帕上顿时晕开一片嫣红。
“娘娘……那两个贱婢，哪里配登咱们翊坤宫的门，奴才瞧着她们身上脏的很，您肯见她们就已经是开恩了，不如就让她们在院中回话吧？”
“也好，去办吧。”
此时的葳蕤，已经彻底成为了封建统治下的一员，她也觉得这个太监办事上道，的也很有道理。
她能帮忙就已经不错了，如果那两个宫女身上真的脏脏臭臭，邋里邋遢的，岂不是要脏了她翊坤宫的地？
不值当，不值当。
就在院中瞧瞧得了。
随后葳蕤扶着鎏金护甲起身，裙摆扫过满地鲛绡帐幔，步步生风地走到门槛处。
两个宫女正跪在阶前发抖，阿绿后颈的鞭痕结着血痂，桃溃烂的烫伤在晨光下泛着脓水，空气中混着腐肉与冷汗的酸臭。
“抬起头来。”
她捏着绣帕掩住口鼻，凤眼在两人伤痕上扫过，突然冷笑出声。
“倒是比本宫想象中还惨些。”
话音未落，身后婢女紫月已捧着鎏金手炉上前：
“娘娘可要传太医？”
“传。”
葳蕤转身坐回龙纹软榻，翡翠扳指重重叩在紫檀木几上。
“再去内务府查查这两饶当值记录，顺便问问如懿宫中的杂役——”
她指尖划过鬓边金步摇，锋利的流苏映出冷光。
“瞧瞧这凌云彻最近，可做过什么‘有趣’的事。”
紫月领命而去，裙裾带起的风掀起地上散落的诗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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