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岚有些焦急地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他还不下来？”
陈墨皱着眉，强作镇定：“再等等，他可能还在准备……”
就在这时，一直侧耳倾听门外动静的罗一舟，脸色忽然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客店大门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听！门外……好像有什么声音？”
几人心里猛地一凛，屏住呼吸，齐刷刷地朝客店大门外望去。
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叮铃”声，由远及近地朝着客店大门而来。
不是从后院，也不是从楼上！
是从门外！
这怎么可能？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陈墨的心脏。
只一眼。
几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倒流。
在门外灰蒙蒙的地方，几人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靛青色的布衣，手里拿着一个铃铛——
正是那个赶尸人向虞！
向虞身后，七具僵硬的尸体，排成一列，朝着死尸客店的大门而来。
罗一舟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到二楼，一把推开向虞那间房的门。
“砰！”
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房间里空空如也。
床铺冰冷整齐，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罗一舟的脚底板直冲灵盖。
罗一舟手脚冰凉，慢慢地走到后院，后院里的大水缸中，一道清晰的水位线，不多不少，刚好停在半缸的位置。
门外。
向虞再次出现在几人眼前。
向虞的目光扫过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大堂中央的几人，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和一丝……初见般的陌生审视。
向虞身后，是七具僵硬的尸体。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明曦打了个哈欠从楼上下来，看着几人一脸濒临崩溃的模样，微微挑眉。
剧情里几人也是这么崩溃的，不过那时候罗一舟已经死了。
剩下的人在客店浑浑噩噩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
最后，是田晓岚打动了向虞，向虞才放了他们。
但眼下……
明曦站在楼梯上，拦住了向虞上楼的去路，语气幽幽地开口道：“你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面对现实吗？”
旁边的几个人：？？
她在什么？
什么死了？
谁死了，向虞吗？
一个死人，赶着几个死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恐的眼神。
虽然向虞的话穿着都很奇怪，但几人并没有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和死人联系在一起，只是以为他们的时空节点和向虞的时空节点产生了交互。
但双方的状态还是活人状态。
从来没想过，向虞已经死了？
向虞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明曦，这个女人在什么疯话，就要上楼。
明曦反应过来，有些人死了，但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死人是分很多状态的。
明曦眼神同情地看着向虞：“你不记得了？”
向虞依旧没理她。
明曦眯了眯眼睛，双手在胸前迅速翻飞，指尖划过空气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一个繁复而古朴的印诀瞬间结成。
明曦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醒。”
随即，那枚由光痕构成的印记脱手而出，悄无声息地没入向虞的后心。
向虞的脚步，戛然而止。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僵立在楼梯口，手中的引魂铃还保持着微微晃动的姿势，铃声却骤然断绝，只余下一片死寂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
旁边几个人抱团缩在一起，仿佛背景板一样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神仙打架，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空间。
田晓岚的目光紧紧锁在向虞僵直的背影上，心脏莫名地揪紧。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又仿佛……她刚刚错过了什么，永远地错过了。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沉重得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时间仿佛凝滞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向虞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缓缓地，转过身。
向虞那张原本只有冰冷和不耐烦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空洞的眼神扫过明曦，以及角落满脸惊惧的几人。
最后，向虞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握着引魂铃的手上。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过于苍白了些？
皮肤下的血管，也过于沉寂了些。
霎那间，一些破碎的画面，仿佛被强行撕开的封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朽的气息，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连绵的阴雨，泥泞的山路。
身后，是七具僵硬的尸体。
胸口传来阵阵闷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和浓重的血腥气。
向虞的四肢越来越沉重，眼前阵阵发黑。
“送……送他们……回家……”
这是他倒下前，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瘟疫……
向虞想起来了，是瘟疫，他以为自己能撑过去，至少撑到把这趟走脚完成。
他答应了他们的家人，一定要带他们落叶归根。
但他没有撑过去。
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他的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醒来，继续赶尸，看到了这间死尸客店，遇到了这几个怪人。
“我……”向虞看着明曦，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声音。
向虞下意识地抬起手，但却不是去摸引魂铃。
而是垂眸，缓缓地抚向自己的胸口。
果然，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僵硬，没有丝毫活人应有的温热和心脏的跳动。
手中的触感，和他常触碰的尸体的皮肤，一模一样。
他死了。
他早就死了。
只不过他的执念太重，连死亡也无法将其磨灭。
他的魂魄被那份未完成的承诺束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往来，却永远无法抵达终点，完成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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