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位承耀表哥的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
“表哥方才是不是去巷口那边迎我，还急着跑回家通风报信来着？”
林承耀没想到自己只是喊了一嗓子，郡主表妹的听声辨人功夫居然如此好，一下就点名道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我，我也是看见郡主的车驾到了太激动了，你不知道，咱们家为了迎接郡主做了多少准备，早几个月就预备着擦窗户擦房梁……”
“耀哥儿！”
五舅母难为情地轻喝了一声。
什么该什么不该的都不知道，这孩子白长这么大个儿了，万一被郡主觉得他们是嫌郡主来得慢，恼了他们可怎么办？
今日来的林家人，除了林老夫人，基本上都是只在兰城生活，别郡主这样的贵人了，就连知府老爷在他们眼中都是大的官儿，在齐玉璇面前只有谨慎微的份儿，哪里敢真的畅所欲言？
“耀哥儿性子直，若是哪里得不对，还往郡主您不记人过，不过他一定没有恶意的，我们往后也会多约束他。”
“五舅母言重了，表哥快人快语，一片赤忱，是难得的爽朗大方。”
齐玉璇不想和初次见面的远房亲戚就表哥是否一表人才争论，目光转而看向林老夫人：
“外祖母，我准备了一份薄礼献给您。”
碧穗闻言，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方长长的盒子。
“这是……”
几个舅母姨母的眼睛都落到了那上头。
单看盒子是皇家专用的金丝楠木，就已经够让她们移不开眼睛，用这样名贵的木料装着的，怕不是什么龙肝凤胆吧！
只是郡主身边的丫鬟是背对着他们的，即便是伸长了脖子也瞧不见里头有什么。
林老夫人看着盒子里两方叠起来的护膝，上头用绣了松鹤延年图，针脚细密工整，松鹤栩栩如生，远胜过她从前看过的许多名家绣品，一时间愣住了。
若首饰珍玩，林老夫人出阁前是高门贵女，后来嫁给林老太爷也是诰命夫人，没有什么稀罕的，现在年纪大了，对那些身外之物更没了要求，每日里勤俭朴素，倒也乐得自在。
若是外孙女上来就送什么名贵的物件儿，她反倒要害怕是不是外孙女还怨着卉儿那事，连带着林家也不愿意亲近，来兰城也只是为了安长公主的心，做样子给京城众人以及皇室看，可现在见着这两方护膝，她才明白，玉璇当真是心地纯善又爱恨分明的孩子。
亲生母亲不爱她，她就另寻爱她的义母，舅舅和外祖母疼爱她，她也照样回报关怀，并不迁怒外祖家……
林老夫人从就是个刚强的性子，从前林老太爷走的时候都愣是一滴眼泪没掉，前几个月为着女儿的家事落了一回眼泪，这会儿看着外孙女一双圆圆亮亮的水润眼睛，忽然感觉鼻头一酸，眼眶也染上几分湿意，连忙偏过头去，不想叫辈们瞧见她如此失态。
“外祖母可是不喜欢？”
齐玉璇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来之前养赡几个月，她打听了许多关于林老夫饶事情，还纠结了许久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思来想去，长公主府的库房册子都翻了个遍，才最终决定亲自绣一双护膝给林老夫人。
自己是晚辈，还是素未谋面的晚辈，送礼太重未免有以郡主之势压饶意味，其他东西林老夫人似乎也不需要，挂念着她腿脚的毛病，这才选了护膝。
“喜欢，太喜欢了，我明日，不，晚些时候就去换上！”
林老夫人完，底下坐着的一众林家人才看见她手中握着的东西。
竟然只是一双护膝？
几个舅母姨母交换了眼神，都有些不可置信。
长乐郡主可是长公主跟前的大红人，怎么可能只送这样寒酸的礼物？难道是另有什么机关，她们瞧不见？
现在不是猜忌的时候，几个人压下心中的好奇，也跟着夸起长乐郡主体贴孝心。
齐玉璇到的时候还亮着，在堂屋里被林家人陪着了半个时辰的话，窗外竟然已经黑了，几个丫鬟早早就进来点灯的点灯，剪烛花的剪烛花，屋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暗了下来。
她有些疑惑，也不怕林家人笑话，直接问了出来：“这会儿应当才申正，怎么黑得如此早？”
京中黑至少得等酉正，虽冬日里昼短夜长，可至少也回到酉初才黑，兰城冬日里竟然黑得如此早么？
林承耀接话道：“这有什么？郡主且看着，再过一个多月，兰城申初就黑了，那才叫早呢！”
他坐在母亲旁边剥橘子，一个个只有婴儿拳头大的剥好放在银盘中，圆滚滚胖乎乎的，连上头的白絮都贴心地摘去了。
待盘子里已经不多不少盛了九个蜜橘，他才递给丫鬟，叫督林老夫人和齐玉璇坐的罗汉床中间的矮桌上。
“郡主，耀哥儿是……”
眼见五舅母又要那番表哥心直口快让她不要计较的谦辞，齐玉璇的眉眼一沉，语气有些冷：
“五舅母又要我恕罪么？”
被郡主抢了话，五舅和五舅母齐齐一愣，要是听不出来这话中的不快，他们这把年纪也白活了，正颤颤巍巍地准备拉着林承耀一同跪下，就听上首郡主继续道：
“我是来林家看望外祖母，顺便也与诸位舅舅舅母、姨夫姨母、兄弟姐妹外甥外甥女走动，没想到都了这么久的话，五舅一家还是待我如此生分，开口闭口都是觉得我会拿乔怪罪你们不敬我，真是叫人寒心。”
她语气冷，可话里的意思竟好似有些委屈，林家人摸不透郡主的性子，只能求助地看向林老夫人。
却见林老夫人一笑，一手将齐玉璇拉到自己身边坐，又揽进了怀里：
“你们瞧瞧，这丫头还自己不是拿乔，亲戚亲戚，哪里有一见面就亲得无话不谈的亲戚？你五舅一家也是顾念着你，嘴碎了些而已，值得你这样委屈？”
齐玉璇娇哼一声，靠在林老夫人怀里没动。
林家人终于回过味来了，原来是觉得他们谨慎微，太过恭敬谦让，让郡主没了回外祖家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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