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拍门的正是李老大，挑着个扁担，上头挂着两个空铁桶。
“我家离你家近，我来挑水省事儿。”
桂芝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迎进门。
坐在院里补渔网的孟珊珊偷笑。
他住屯子东面，桂芝家住西头，跨越一个屯子，路过屯子中间的水井，这叫省事儿？
“孟家媳妇儿也在啊。”
“是，挺不凑巧，早知道我就不在这儿好了。”
李老大有点不好意思，头低着拎着俩铁桶进外屋去压水。
跟在后头的桂芝有些不自然地拿着扫帚东划拉一下，西划拉一下。
孟珊珊低头藏在渔网后头笑，装作没看他们的样子。
李老大一边压水，一边偷偷看桂芝。
当初看她穿着红棉袄嫁给楚爱国，心也跟着碎成了渣，再往后，就想着这么过一辈子得了。
为啥心动的也不知道，可能是时候没妈，被欺负，桂芝拿着炉钩子就去打人，救下在地上被打得鼻嘴淌血的他。
她俩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吧。
桂芝一开始也不准备这么干，后来看那几个子要解裤腰带拿尿呲他，她就受不了了。
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
可桂芝不喜欢他，从那以后，他就好好收拾自己，还去跟人家学手艺，啥累都受了，啥苦都吃了，就想着挣钱娶她。
桂芝嫁人，他没了指望，就发狠干活攒钱，累了就躺炕上睡，就不用想她。
后来楚爱国死了，桂芝被欺负，他也只敢偷偷送点粮，有一喝多了，看见桂芝往山边上跑，偷偷跟过去，看见她趴在楚爱国的坟包上哭的死去活来。
他大着胆子上去问，跟他过不，他照顾她们。
桂芝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愿意再寄人篱下，害怕自家姑娘受苦，更不愿意让他跟着吃这份苦。
李老大总是听桂芝的话，从那一，他就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以为她是烦他，哪怕饿死都不想搭理他。
后面知道她过得好了，老许喊他帮桂芝盖房子，不钱不钱的，他都想给她好好盖房子。
只要看着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已经到了这个岁数的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桂芝倒是不知道他这么多想法，但是也知道他的好。
那时候落魄快要饿死，怕也是他送的粮食。
只是她不想让三个女儿受委屈，就这样吧，啥都放心里头。
自己身体又不好，早晚是个累赘。
李老大压完了水，刚准备挑起扁担。
一边瞎忙活半的桂芝装零萝卜丸子往他手里塞。
“炸得多，带回去下酒。”
“成。”
挑起扁担的李老大喜滋滋离开。
桂芝开了大门，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回。
憋了半的孟珊珊这才出声。
“我看李老大这人不错。”
“打一起长大的，人老实。”
“我看他现在可不老实了。”
“呸！瞎。”
“我咋瞎了，我看他想偷东西。”
“有啥好偷的你。”
“要偷人，哈哈哈！”
孟珊珊笑得前仰后合，桂芝脸上起了两坨红。
“我看你当寡妇当的时间短了，春狗起秧子，你也跟着起。”
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孟珊珊一本正经道。
“灯芯也大了，早晚得嫁人，那李老大一直不结婚，那不就是等你嘛，你咋还不知道。”
桂芝拿着水盆里的脏衣服，坐在孟珊珊边上，哈着腰，把衣服在水里掸璃，顶上抹肥皂。
“别耽误人家，人家也别耽误我。”
手里不停在渔网上穿针引线的孟珊珊叹了口气。
“没老爷们的日子太难了，攒那两个儿，都吃了用了，手心里空空，我家成材要不是靠着哥几个帮衬，都养活不了。”
“我家灯芯让蝉花去上学，明年让成材杜鹃跟蝉花后头也放心。”
“也是，到岁数了，灯芯呢？”
“又跑山上去了，今没让她带枪，边上溜达溜达得了。”
曹操，曹操就到。
灯芯在门外拍门。
“灯芯，今又摸啥好东西了？”
带着一身草叶子的灯芯笑嘻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刺猬。
跟着她跑一上午的旺财累得呼哧带喘，头扎在地上的大水盆子里喝得痛快。
“给杜鹃的，蝉花要去上学了，她在家没意思。”
刺猬裹成了个球，一动不动，躺在灯芯手心里。
另一边包里都是鸟蛋，包里垫着乌拉草，好防着撞碎。
桂芝拿着鸟蛋进屋，安置在碗架柜里头，晚上割点韭菜好炒着吃。
灯芯顺势坐在桂芝洗衣服的板凳上，逗弄手里的刺猬，孟珊珊停了手里的活儿，胳膊肘拐了拐她。
“你觉得李老大咋样？”
“挺好啊。”
“不是，你觉得要是跟桂芝做伴咋样？”
被得一愣的灯芯，脸上都是茫然，呆呆地转头看着孟珊珊的脸。
“啊？”
孟珊珊语重心长。
“我跟婶儿都是寡妇，寡妇的日子啥滋味，没有人比我俩懂，李老大喜欢你妈，你妈也喜欢李老大。”
反应了半灯芯才转过弯来，她是根本没注意到，只有孟珊珊观察的仔细，最先知道。
“那我还不太了解这个人，如果人不错，那就在一起呗。”
“桂芝还不是顾及你，怕你们姐妹不愿意。”
“我有啥不愿意的？”
被灯芯的回答整的一愣，孟珊珊宽慰的笑了笑。
“都像你这么想，那屯子里就没啥新鲜事儿了。”
孟珊珊走时还拿了几个鸟蛋，桂芝在一边搓衣服，灯芯在一边用清水净衣服。
前些日子还让老许整了个排水沟埋在下头，在家倒脏水，不用脏水桶抬出去泼，省了不少事。
马车还没到家门口，旺财先发现了，用鼻子拱开半掩着的院门，就往外冲。
灯芯擦了擦手，迎上去。
蝉花杜鹃背着新书包，脸上喜气洋洋。
刚被秦远山抱下马车的杜鹃，就指着自己的新书包跟灯芯炫耀。
“瞅着没，新书包。”
“我正缺一个包。”
杜鹃扭身紧紧捂住，防贼一般从灯芯身边走过，又一溜烟往家里跑。
大大方方跟在后头的蝉花手里还抓着一袋子水果糖。
“姐，你吃不？”
“吃。”
灯芯站在秦远山身前，手一张。
“给我带啥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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