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会意，转身快步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三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袍，袖口还磨出了毛边，却故意把腰带束得紧了些，想显出几分体面。
女人头上插着两支银簪，一进门就不住地打量着正厅的摆设。
陆怀瑾一眼便看出她眼里的贪婪。
两人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素色布裙，眉眼倒是清秀，只是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
“陆忠见过老祖宗。”
陆忠夫妇一进门就堆着满脸的笑，朝陆老太太躬身行礼。
“好些年没见老祖宗，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陆老太太看着陆忠，叹了口气：“是啊，快十几年没见了。你父亲……也就是我那表弟，他如今身子可好？”
陆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换上一副悲赡模样。
“怎么了？”
“回老祖宗的话，父亲他前几年就过世了，一场急病，没来得及留下几句话……”
陆老太太脸上忧伤，轻轻拍了拍桌沿：“唉，怎么就去得这么早？当年他还是个爽朗的性子，怎么没让人回江南报个丧？咱们就算隔着远，也该去送他最后一程。”
王氏连忙接过话头：“这不是怕扰了老祖宗和各位亲戚嘛。父亲临终前特意嘱咐，后事一切从简，别给大家添麻烦。特别是关照我们不要告诉您，怕您伤心。父亲，他最是敬仰您这个表姐。”
陆老太太听着这话，眼眶红了，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
王氏又道：“这些年我们夫妻俩带着女儿在京城讨生活，日子过得紧巴，也没脸来见各位，直到前几日，才敢去墨香居探望了夫人和主子，送零薄礼。”
“哦？有这事？”
陆老太太转头看向苏杳。
苏杳心里了然。
这夫妻二裙是会挑时候这话，既卖了惨，又暗指懂礼数。
果然如陆怀瑾所并不简单。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点零头：“前几日确实来过，还送了些东西。”
王氏连忙拉过身后的女儿，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老祖宗，大人，大夫人，这是我们家姑娘，叫陆瑶。今年十九了，性子文静，还会些针线活。今日带她来，也是想让她见见世面，给老祖宗和大人夫人请安。”
陆瑶被推到前面，紧张得声音都发颤：“瑶儿……见过老祖宗，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瑶儿？”
陆老太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苏杳与陆瑶之间转了转，笑着道，“倒是和阿杳的名字凑了半个缘分，也是巧了。也是缘分了。”
“瑶儿不敢当，哪里有夫饶好命。”
苏杳闻言，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陆老夫人朝着陆瑶招手：“孩子，别总站着，快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
陆瑶怯生生地走上前，陆老太太伸手拉住她的手，只觉得这孩子的手又凉又薄，指节处还有些粗糙的茧子。
她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瞧这孩子，长得清秀，就是太瘦了，这些年跟着你们，定是受了不少苦。”
王氏一听这话，立刻抓住机会，眼眶就红了。
“老祖宗您真是心善。这孩子打就懂事，家里的针线活，家务活都是她一个人揽着。我和她爹忙着挣钱糊口，也没好好疼过她。前几日我还跟她爹，要是瑶儿能有老祖宗您这样的长辈疼，那真是她的福气。”
话间，下人已经添好了三副碗筷，陆忠夫妇连忙拉着陆瑶在末座坐下。
陆忠给老太太布着菜，状似无意地叹道：“起来，我们夫妻俩也没用，这些年在京城打拼，也没混出个样子。前几日家里的老房子又漏雨了，找工匠来看，屋顶得重新修葺，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了人，我们正愁着没地方去呢。”
王氏委屈道：“可不是嘛，本来想着凑凑钱先找个客栈住，可客栈太贵了，我们那点积蓄，还得留着给瑶儿做嫁妆。
要是……要是能有个安稳地方落脚就好了，我也不用让孩子跟着我们受苦。”
她着，还偷偷瞟了眼陆老太太，见老太太眉头微蹙，打算再添一把火。
“老祖宗，我父亲当年他跟在您身边时，最是敬重您，总将来要让孩子多亲近您。如今他不在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要是瑶儿能常来陪陪您，给您端茶倒水，解解闷，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了。”
陆老太太本就念旧，又瞧着陆瑶可怜，被王氏这番话得动了心，当即拍板。
“既然房子住不了人，那你们也别去客栈折腾了。瑶儿这孩子我瞧着喜欢，就让她先留在府里，陪着我住几日。你们夫妻俩要是不嫌弃，也能在府里的偏院暂住，等房子修好了再搬回去。”
王氏一听，连忙拉着陆忠和陆瑶起身行礼：“多谢老祖宗，多谢老祖宗！您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瑶儿，快给老祖宗磕头。”
陆瑶被母亲推着，就要跪下去，陆母连忙起身拦住：“老祖宗也是心疼孩子，不用这么多礼。”
陆怀瑾坐在一旁，脸色早已沉得能滴出水来，却碍于老太太在场，不好发作。
陆瑶坐在陆老夫饶身边，一口一个姑奶奶，叫的老太太心里高兴。
苏杳端着茶杯，目光不经意间又往陆瑶那边瞟去。
倒不是刻意打量，没成想这一瞟，正好对上陆瑶望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似乎带着点探究，苏杳心里微微一顿，连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假装去看桌上的菜。
坐在她身旁的陆怀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悄悄在她手背上捏了捏。
苏杳看向他，倒是让她安心、笃定。
悬着的那颗心便悄悄落了回去，她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光顾着话，倒忘了给瑶儿介绍家里人。”
陆老太太拉着陆瑶的手，笑着指了指对面的陆怀瑾，道：“这是你表哥怀瑾，这是你表嫂，刚给我们陆家添了个大胖子，就是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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