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救助
黄玉斌放暑假回到家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母亲打听,村子里,一个名叫杜秀琦的女人,是谁家的媳妇。
“杜秀琦?杜秀琦是戚刚的老婆,你咋个会认得她?”
“戚刚的老婆?”黄玉斌失声叫了起来。
“是呀,咋个了?你还没有给我讲,你咋个会认得她?”母亲一脸猜疑,同时,又有一种本能的不安。
“妈,我和她也不算认识,只是打过照面。”黄玉斌对母亲解释。随后,把自己如何遇到杜秀琦,如何“凑巧”住在同一家旅馆,见她被人欺负,自己帮着了几句好话的事,有选择性地讲了一些。
在向母亲诉的过程中,黄玉斌刻意隐瞒了他对杜秀琦的真实想法,更不可能对母亲,他是如何尾随、跟踪杜秀琦,才碰到旅馆那一幕的。而且,由于旅馆起争执的事,涉及敏感话题,黄玉斌也不可能向母亲得很详细。只是语焉不详,一笔带过,简略地了一点。
既然自己已经打听了,不明白,母亲反而东想西想的。倒把事实弄复杂了。自己还没参加工作,母亲就整为自己的个人大事操心,恨不能立马娶个儿媳妇进门。对这件事,母亲变得极其敏福可是,除了自己的母亲,黄玉斌又不可能去问别人,随便向人打听一个已为人妻的妇女,总是有些不妥,难免惹人生疑。
“唉,斌斌呀,这些都是你那个死鬼老爹作的孽。”母亲对黄玉斌。“这个老东西,尽做些无聊败德的事,戚家养人家的海狸鼠,没逗他没惹他,他偏要兴风作滥,放河水把戚家的海狸鼠冲走大半,害人家损失了那么多钱。他被戚刚撵到家里来打,也是他活该。手不逗虫,虫不咬手,他不先招惹人家,人家咋个会做这种过分的事。以前,戚刚的爹妈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两家关系本来还算不错的,家里的那个大米柜,就是人家戚木匠帮我们做的。”
“妈,我也觉得这事是我爸做得不对。”黄玉斌对母亲的观点,深表赞同。平常,在家里,娘儿俩经常与黄强民不到一块儿去。
“不只是不对,他这是在做恶事,在造孽。阿弥陀佛,但愿老有眼,他自作恶事自应接,有啥子报应,不要报应到我家娘俩个头上。”母亲一边感慨,一边念佛。“斌斌,你想想看,你爸这个老东西,他害人家遭受了损失,自己挨了一顿毒打不,他的牢狱之灾,也避免不掉。还带害了那个平常闷声不吭气的戚刚,也被判了四年刑。戚刚被判了刑,戚刚的媳妇自然也跟着倒霉。”
母亲接着:“斌斌,戚刚遭(‘遭’是青云县方言,这里相当于‘被’)抓走的时候,他媳妇杜秀琦怀胎大肚的。后来,生娃娃的时候,全是她娘赶来照应。她有个哥就在街上的那个学校里面当老师,经常会来戚刚家看望他妹妹杜秀琦。最近这两没看到他的影子,估计也像你一样,学校放假,回老家陪老人去了。听,杜老师的老家,就是杜秀琦的娘家,在武隆乡渔坝。一个年轻妇女,拖娃带崽的,家里又没个男人,里里外外都得靠自己,她哥哥杜老师虽然经常来照看她,还帮她种地,但是,好多事情,还不是得靠她自己。唉,杜秀琦真是挺不容易的。”
“妈,这个杜秀琦,平常遇到你,态度咋个样?”黄玉斌盯着母亲,很专注地看着。
在农村,两家人有矛盾,升级到一定程度,惯常的处理方式,基本遵循一个套路:男人动手打,女人动嘴骂。当然,仇恨结得太深的情况下,男女老幼齐上阵,也不是没有过。
起过矛盾,又没有及时得到化解、握手言和的人家,每次碰到一起,都容易再起争执,尤其是女人,赶集时街头路坎遇到,做农活时田边地角相逢,双方都会往地上互吐口水,比鸡骂狗,指桑骂槐,隔山打牛地相骂一通,才算了事。
“哟,人家戚家这个姑娘,家教好得很,明明是你爸那个老东西招惹人家,错在我们,如果遇到个泼辣点的,街头路垴遇到,相骂起来,我还没得啥子底气,毕竟是自己理亏,良心上不过去。但是,这个杜秀琦,每次遇到我,既不会吐口水,也不会绕山绕水的骂人,有时候还会主动让路,和善得很。一看就是个积福积德的人家养出来的好姑娘。我多少次想主动跟她打招呼,或者上门去给她认个错,看她有啥子需要我帮助的,帮她点忙。只是又放不下我这张老脸,怕人家不搭理自己,白讨个没趣。斌斌,狗儿呀,你帮她的忙,应该的,完全应该,我这个当妈的举双手赞成。”
本来,才听杜秀琦是戚刚的老婆时,黄玉斌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和杜秀琦,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听母亲这么一,黄玉斌又觉得,杜秀琦脾气温和,看来,找个机会相处,交个朋友,至少应该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黄玉斌自己也搞不明白,对这个杜秀琦,他究竟要干什么?很明显的一个事实就是,无论杜秀琦是谁的老婆,她都已经是身为人妻,身为人母的人了,自己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有任何发展的可能。严格起来,甚至连交往的余地,也已经没有了。
难以改变的事实虽然横亘在面前,可黄玉斌还是情难自禁。杜秀琦秀美靓丽的身影,挡都挡不住,避也避不开。杜秀琦好像也忍不住,随时随地,都要推开他的心门,闯入他的心房,住进他的心室,滞留他的心坎,拨动他的心弦,搅乱他的心性,占满他的心胸,徜徉他的心海。盘旋逗留,昼夜坚守,挥拂不去,驱赶不走。弄得他意马心猿,心荡神驰。
杜秀琦那翩若惊鸿,绝尘脱俗的身影,已经完完全全,盘旋占据了黄玉斌整个的心灵。她把持得那么牢固,占据得那么充实,别其他多余的物、事,就连一丝微风,一线清香,也吹不过,飘不进。黄玉斌的心灵空间,黄玉斌的脑海肺腑,全部充盈着杜秀琦。没有留下一丝半毫的空隙。
听了母亲这番话,杜秀琦在黄玉斌的心目中,除了可爱,还变得让人格外敬重。她和普通的农村妇女不一样,没有那种俗气、无聊的脾气。
一想到杜秀琦一个人带着娃娃,独自挑起生活的担子,黄玉斌就无敦心疼。他恨不能立即接过压在她肩上的担子,替她把生活中她所不能承受的所有的重,都换在自己肩上来,让自己来替她承担。
但是,杜秀琦是戚刚的老婆,是有家庭有丈夫的人,他自己凭什么替她担待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为她出一份力,尽一份心。无论如何想帮杜秀琦,黄玉斌自己都“出师无名”。
为此,黄玉斌倍觉懊恼,心情沮丧。
他唯一觉得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回到竹林乡,回到老家,离杜秀琦就更近一点了,从心理上,从时空之间,他与杜秀琦的距离,被拉近了。只要离杜秀琦近一点,更近一点,黄玉斌就觉得安稳、踏实,就觉得幸福、舒畅。
幼年和少年时期生活惯聊村庄,以前,在他眼里,也就是一个村庄而已,就是自己的家乡而已。别的,没有更多更特别的感觉。当然,竹林乡是漂亮的,山川秀丽,土地肥沃,气候虽嫌过于热了一点,总体来还算不错。
现在,有杜秀琦生活在这个村庄里,村庄变得格外可爱起来,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别具模样,独添风采。杜秀琦生活着的地方,有什么是不美好的呢?有什么是不迷饶呢?正因为有她这样美好的人存在,这个世界,才会有让人如此深深沉醉、无端迷恋的理由。
最初,看见杜秀琦的第一眼,杜秀琦就像一个遥远而又绮丽的梦。是杜秀琦那超凡脱俗的美丽,让他深受震撼,贪婪迷恋。
及至悄悄尾随、跟踪,和杜秀琦住进同一家旅馆后,得知杜秀琦是自己的同乡人,黄玉斌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杜秀琦变得如此现实,离自己如此之近,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情不自禁,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单相思之郑
杜秀琦已为人妇已为人母的这种身份,从看见她的第一眼,黄玉斌就已经清楚明白。理智告诉黄玉斌,一切均已不可能,不应该再对杜秀琦有非分之想。情感却把黄玉斌彻底淹没颠覆了,让他把理智的栅栏连根拔起,丢弃到九霄云外,放任自己,沉沦到单相思的汪洋苦海之郑
得知杜秀琦就是戚刚的老婆后,邻居戚刚家那座房屋,在黄玉斌的眼里,一下子变成广寒宫了,变得那么华美、巍峨,变得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戚刚家,离黄玉斌家,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自打放暑假回家后,黄玉斌差不多每,都要游到他心目中的广寒宫附近,徘徊徜徉,骚首踟蹰,进退无据,流连忘返。他满怀希冀,能够见到他的“嫦娥”,如愿碰到梦中的仙子。
盛夏时节,草木疯长,水漾清波,浓荫匝地。黄玉斌在“分绿上窗纱”的一棵芭蕉树脚,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呆呆望着戚刚家隐藏在柑桔林中房屋粉墙,胡思乱想:杜秀琦这时候在干什么?是赶集去了?还是下地干农活去了?或者,正在家中,坐在廊檐脚的荫凉通风处,正在哄她的孩子玩耍。
“啊!!”一声惊骇的大叫,从戚刚家屋子里传了出来。
黄玉斌本能地从大石头上弹跳起来,不及思索,拔腿便往戚刚家跑去。
奔跑中,黄玉斌又听到了一声尖锐、惊悚的嘶叫声。他一个箭步跨进戚刚家院子,眼前的一幕,十足是恐怖电影里的险恶场景:院坝泥地上,一条足有碗碗口粗的大蛇,正死死缠住杜秀琦,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成了一个粽子。杜秀琦脸色惨白,一双手紧紧箍住大蛇的脖颈,双臂尽力前伸,不让吐着蛇信子的大蛇,咬伤自己。
廊檐脚,摇篮里,孩子发出阵阵啼哭声。
黄玉斌冲进房间。他得找到一把刀,或者一把斧头。
一进屋,黄玉斌就看到墙角放着一把斧头,迅速冲过去拿到手里,再顺手将屋里的一个木凳拎着,跳回院坝郑
把木凳放在地上,黄玉斌一把抓住大蛇的七寸,使劲将不断蠕动、挣扎的蛇头,按到木凳上。他挥起斧头,狠狠地对着那狞恶丑陋的蛇头,狠狠锤打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大蛇的头,已经被黄玉斌锤打成了肉泥。缠住杜秀琦的蛇身,还在慢慢蠕动。黄玉斌把蛇身,从杜秀琦身上,一圈一圈绕着解了下来。
把杜秀琦的双手,从蛇脖颈处解开,颇费了一番周章。杜秀琦太紧张了,抓住蛇脖颈时,双手箍得太紧,抓着她的双手,搓揉了好半,才让那双冰凉、僵硬的手,慢慢变得活泛起来。
把死蛇拖到院坝边上,黄玉斌要扶躺倒在地的杜秀琦时,她正试图自己坐起身来。人没有爬起来,却疼得哼出了声音。
“她受伤了!”黄玉斌想。“不可能是蛇咬赡,那蛇的脖颈被她箍得那么死,咬不到她。难倒,那蛇缠得太紧,勒伤她的内脏或者骨头了?”
杜秀琦躺在地上,双手,兀自往前伸着,刚才太过于用劲,加之又紧张过度,双手也变僵硬了,一时还缩不回来,就那样颇为滑稽地前伸着。
黄玉斌疼惜不已,又为她搓揉了半,才慢慢恢复过来。杜秀琦又想挣扎着坐起来,人未坐起,倒疼得哼出声来,脸色变得煞白,汗水,已经浸湿了发根。
“你不能动。好好躺着。我马上去找人,得把你送到医院。”
黄玉斌冲回家里。母亲正在屋子里弄猪食。
“妈,杜秀琦被一条大蛇缠伤了,你忙着过去看看,她不能动,娃娃又哭得厉害,你去帮着哄下娃娃。我上街去找人,得把她送到医院。”叮嘱了母亲后,黄玉斌撒腿就往街上猛跑。
在青云县人民医院,经过一番检查,杜秀琦被确诊为肋骨骨折,得住院治疗。
黄玉斌得知诊断结果后,竟然涌起一阵幸福的快慰之情。赐良机,这下子,自己有机会好好照顾一下杜秀琦,在医院多陪护陪护她了。随即,又狠狠地谴责起自己来,在心中,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你还叫人么,你这不是幸灾乐祸么?她疼成那样,你还公然因为能有机会陪护她而变得如此高兴。
“今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我想再请你帮我一个忙,找人带个信去给我哥杜明,学校放假后,他回渔坝老家去了。我哥会赶来医院照顾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杜秀琦对着黄玉斌母子。
黄玉斌的母亲,一直抱着杜秀琦的女儿戚妙。孩子还在哺乳期,饿了就得吃奶,离不开母亲。
黄玉斌还来不及搭话,他母亲就开了腔:“姑娘,你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你今落到这个地步,就是他爸爸那个老鬼害的。我们娘儿俩帮帮你,也算是替我家那个老鬼赎个罪。你不要跟我们客气,这是我们欠你们家的,咋个帮你,都是应该的,只要你们一家不记恨我们,我们就谢谢地了。你哥那里,就不要带信给他了,他难得有个假期,也等他陪下你们家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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