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在一旁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哪有这样借地方的？简直是强占！”
笛飞声冷冷地瞥了方多病一眼，那眼神如同刀子一般，让方多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又梗着脖子瞪了回去，显然是不肯示弱。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目光在笛飞声、笛飞声以及那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之间转了一圈。
他知道笛飞声的脾气，若是硬要赶人，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而且，他心中也隐隐有些好奇，笛飞声口中那句“李相夷邀请我加入四顾门”究竟是真是假？
李相夷……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缓缓呼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慵懒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出现过：“也罢，相逢即是缘。既然笛盟主不嫌弃，那就暂住几日吧。”
“只是我们这里实在狭，这几个箱子……”
“放在院子里就校”
笛飞声立刻接口，语气依旧冰冷，但总算没有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身后的金鸳密子得令，立刻将箱子搬到了院子角落，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
方多病还想什么，却被李莲花用眼神制止了。
李莲花对着笛飞声和老笛飞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色已晚，若不嫌弃，便一起用些晚膳吧。”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笛飞声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无颜则客气地回了句：“多谢李楼主。”
一场突如其来的“闯入”，就这样暂时落下了帷幕。
暮色漫过漆木山的肩头时，他脚步轻快地踏上了院的石阶。
山间晚风带着草木清气，卷着他手里油纸包的香气一路飘进院门，那是刚从山下市集买来的卤烧鸡，油香混着八角桂皮的醇厚，勾得人舌尖生津。
“莲花，快看师父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漆木山推开那扇半旧的木门，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静谧的傍晚格外清晰。
他扬着手里的油纸包，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视线习惯性地往院子里扫去，却在看清院中人影时微微顿住了脚步。
院中石桌旁不止坐着他的宝贝徒弟。
李莲花正由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公子扶着，半边身子倚在石凳上，素色的衣襟被晚风掀起一角。
他身侧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腰间别着短笛，眉目清朗；
另一个蒙着半张脸，只露出双沉静的眼。
石桌上摆着粗陶茶壶和几个茶杯，水汽氤氲，显然是正歇脚话的模样。
漆木山愣了愣神，随即笑意更深了些。
看来是莲花的朋友来了，幸好他今日买得足，除了烧鸡，还称了些酱牛肉和新摘的脆梨。
他心里盘算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竹笼，里面几只毛茸茸的鸡崽正“叽叽”叫着，这是特意给莲花养着的，等养大了炖汤，给这总是苍白着脸的孩子补补身子。
“师父。”
李莲花听到声音，挣扎着便要起身，方多病连忙伸手稳稳扶住他。
他脸色确实算不上好，唇色偏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可那双眼睛里却亮着光，看向漆木山的目光里满是孺慕。
“别动别动。”
漆木山快步上前，伸手按住李莲花的肩膀，把他按回石凳上，语气是自然而然的温柔。
“你身子弱，好好坐着。既然有客到了，师父再去灶房炒两个菜，你们先歇着。”
温热的手掌覆在肩上，带着烟火气的暖意透过衣料传过来，李莲花鼻尖微微一酸，心头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被师父护在身后的感觉，是他过去十年在江湖漂泊中，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安稳。
“师父，我……”
他想自己其实没那么弱，不过是连日赶路有些乏了，可话到嘴边，却被漆木山温和的眼神堵了回去。
漆木山哪能不知道自己徒弟的心思。
自从知晓他是相夷时，就总是带着股心翼翼的懂事，仿佛怕麻烦了谁。
他不问这孩子过去经历了什么，江湖险恶，莲花不愿，他便不多问，只要人还好好活着，他这把老骨头就能护着他。
“好孩子，听话。”
漆木山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就往灶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笑。
“师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记得时候你总围着灶台转，要吃大块带皮的。”
李莲花望着师父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啊，时候在山上，师父总爱做红烧肉，那时候他还不是李莲花，是无忧无虑跟在师父身后的徒弟，总嫌师父做的肉太肥，却每次都能吃满满一大碗。
“几位也快坐吧！”
漆木山又转向石桌旁的几人，爽朗地摆摆手，“老夫去加两个菜，很快就好。”
笛飞声和无颜闻言便要起身行礼，却被漆木山抬手制止了。
“不必多礼，”
他笑着打量几人，目光落在方多病身上时，见这锦衣公子虽打扮富贵，看莲花的眼神却满是真切的关切，便放下心来。
“莲花性子沉稳内敛，不爱多话，你们既是他的朋友，来者是客，千万别客气。”
“前辈客气了。”
云初微从屋里端着洗好的青菜出来，见状立刻笑着上前，把菜篮子递过去。
“我来帮忙吧，多个人多只手，也能快点开饭。”
她眼明手快，一看便知漆木山是这院子的主心骨，行事大方又不失分寸。
漆木山见她利落，便笑着应了：“那多谢姑娘了，灶房里柴米油盐都现成的。”
李莲花在石凳上坐定，方多病连忙给他倒了杯热茶：“漆前辈对你可真好，这红烧肉听着就香。”
李莲花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暖了，心里更暖。
他其实没那么弱，当年能在江湖上掀起风浪，一身武功底子还在，只是这几年心劲散了，又总被旧伤和旧事牵扯，才显得格外疲倦。
可在师父面前，他愿意卸下所有防备，做回那个需要人疼的徒弟。
“他老人家一直都这样。”李莲花轻声，眼底漾着柔和的光。
“还有，方宝，那也是你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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