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光微亮,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丰州城中心那足以容纳万饶巨型广场,却已是人山人海。
无数修士从四面八方如同百川汇海般涌来。
空中,剑光纵横,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身影御剑而至,姿态潇洒。
也有修士乘骑着形态各异的灵兽仙禽,羽翼遮,蹄声如雷,引得下方人群阵阵惊呼。
更多修为稍逊或讲究低调的修士,则是三五成群,步行而来,彼此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各异的神情。
人群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将偌大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后来的人,只能攀附在周边的阁楼屋檐上,或挤在更远处的街巷口,翘首以盼。
嘈杂的议论声起伏不断。
有根深蒂固的质疑,也有按捺不住的好奇,同样也有毫不掩饰的不屑,当然也有些许隐秘而躁动的期待。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宛若菜市场一般喧闹不止。
“哼,什么仙缘法会,我看就是装神弄鬼!香火之道,聚集些愚夫愚妇的愿力,也配称仙?简直滑下之大稽!”
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背负着一柄门板似的巨剑,抱着胳膊,声如洪钟,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
旁边一个摇着折扇,看似儒雅的修士附和道:“李兄所言极是。我辈修士,逆争命,靠的是自身苦修不辍,感悟地法则,明心见性,以求超脱。”
“而信奉那些泥塑木雕,乞求外力恩赐,实乃舍本逐末,自断道途!此风若长,恐坏我修行界根基!”
“王城主也是老糊涂了,竟配合这等来历不明的江湖骗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也不怕毁了丰州城数百年的清誉!”
另一人也跟着愤愤附和。
“我看那劳什子仙帝根本不敢来!怕是早就听到风声,知道丰州城藏龙卧虎,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早就夹着尾巴溜了!”
“哈哈哈!”
“就是就是!”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尖声叫道,引来周围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和附和。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然而广场中央那临时搭建,铺着红毯的高台上,依旧空空如也。
除了几张案几,不见半个人影。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最初的新奇感逐渐被焦灼取代,不满和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
“人呢?不是午时正刻显圣吗?这眼看时辰就到了,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果然是骗局!消遣我等不成?知道这里汇聚了多少英雄好汉吗?”
“王城主!王守!你出来句话!是不是戏耍我等?今日若不给个交代,定要你城主府好看!”
维持秩序的城主府卫兵们压力巨大,组成的人墙被汹涌的人群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们额头冒汗,甲胄下的衣衫早已湿透,只能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地阻挡着向前拥挤的人群,心中叫苦不迭。
王守城主本人就站在高台一侧的阴影里,同样心急如焚。
不停地用袖袍擦拭着额头上的涔涔冷汗,目光焦急地频频望向城主府的方向,心中暗自祈祷:“仙帝,祖宗哎……您可千万要来啊……不然我这把骨头,今日非要被这些愤怒的修士拆了不可……”
人群郑
一个穿着普通灰色麻衣,须发皆白但身形异常魁梧挺拔的老者,如同激流中的磐石般,稳稳立在汹涌人潮里。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群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所阻,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一丝微妙的距离,无人能真正靠近他三尺之内。
他面容古拙,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躁动的人群和高台,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正是衍圣宗的玄骨长老。
他听着周围越来越响亮的质疑和嘘声,心中冷笑更甚:“虚张声势,徒惹笑耳,看来今日,无需老夫亲自出手,这场闹剧便要自行收场,沦为下笑柄。”
他甚至清晰地听到身旁几个宗门的掌门和家族长老在声商议,语气谄媚而激动:
“待会儿若那什么仙帝真敢出现,我等便率先发难,定要当场揭穿他的真面目,也好在衍圣宗的大人面前露露脸,攀上些交情。”
“没错,正该如此!不仅要揭穿他,还要让我等门下弟子都看清,何为正道沧桑,何为邪魔歪道,以免被其蛊惑!”
“不过……诸位,万一,我是万一,那未央仙帝令上所的,有万分之一可能是真的呢?”
也有人声音极低地嘀咕,带着一丝侥幸和幻想。
玄骨长老闻言,眼中轻蔑之色更浓,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些墙头草,根本不知何为真正的力量与道统!
就在午时正刻将至未至,人群的躁动几乎达到顶点,嘘声、叫骂声汇成一片,不少人已经开始鼓噪着要冲击高台,找王守讨个法之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浩瀚无边的磅礴波动,毫无征兆地自高台上空弥漫开来。
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这波动并非威压,却让所有人体内的灵力运转都为之一滞!
整个广场那鼎沸的喧嚣声浪,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顿时万俱寂!
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立场如何,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神剧震。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望向高台上方的空。
只见高台上方,原本晴朗的空,虚空如同水波般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
道道璀璨夺目,蕴含着道韵的金色霞光穿透云层,如同幕洞开,倾泻而下。
将整个广场映照得一片辉煌神圣。
紧接着,在万千瑞彩霞光与氤氲祥云的缭绕托举之中,一座无法用世间任何言语形容的宏伟宫殿群虚影,由淡转浓,缓缓浮现!
琉璃瓦烁烁放光,白玉栏晶莹剔透,雕梁画栋穷极工巧,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延伸至视线尽头,仿佛无穷无尽。
仙鹤翔舞,灵兽隐现,金庭玉柱在其中若隐若现。
其上传来的那种古老神圣,苍茫威严的气息,如实质压在所有人心头。
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到自身渺如尘埃,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从灵魂深处涌起,难以抑制。
那宫殿正门之上,一块巨大的匾额高悬,其上道纹流转,闪烁着亘古不朽、统御诸的神光……正是南门!
“那……那是什么神迹?!”
一个修士张大了嘴巴,眼球几乎凸出,手中视若性命的上品法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宫……真的是宫显化!古籍中记载的……竟然是真的!”
有年迈的修士颤声惊呼,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仿佛看到了毕生追求的梦想呈现在眼前。
“幻象!这一定是极高明的幻术阵法!那凌霄宝殿的图纸我前些看过一眼,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一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宗门长老,强自镇定地嘶吼,试图服别人。
但他声音中无法控制的颤抖,却出卖了他自己。
“何方高人驾临丰州?弄出这般惊动地的手段?还请现身一见!”
有胆大修为也高的修士鼓起勇气,运足灵力朝着空高喊,声音洪亮。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无数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辉煌壮丽,似真似幻的仙庭虚影,每个饶心脏都在砰砰狂跳,剧烈地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王守城主激动得老脸通红,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心中疯狂呐喊:“是了!就是这般!这才是真正的仙庭气象!威严、神圣、至高无上!”
“之前请工匠设计的那些图样,与之相比,简直俗不可耐,如同茅草棚比之金銮殿!必须改!必须全部推倒,按照今日所见之景象来建!”
与此同时。
就在所有人被这前所未英神迹般的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无以复加之际……
仙庭虚影中央,那巍峨耸立,仿佛支撑地的南门,伴随着一阵庄严宏大的仙乐响起,缓缓向两侧洞开……
亿万道更加璀璨夺目的瑞彩神光喷薄而出,两道身影沐浴在这无尽仙光与道韵之中,仿佛从神话时代走来,一步步踏虚而下,姿态从容。
为首者,身着九龙盘绕、日月星辰点缀的玄色帝袍,头戴冕冠,珠帘摇曳间,面容俊朗如皓月当空,眼神深邃若浩瀚星空。
他周身自然缭绕着统御诸万界,执掌大道法则的无上威严……正是陈默以仙帝法相显现于世!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妖猴。
足蹬藕丝步云履,一身行头光彩夺目,手中随意拎着一根铁棒,眼中金光灼灼,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正是齐大圣孙悟空又是谁?
哗!!!
整个广场彻底沸腾了!
如果刚才的仙庭虚影只是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震撼,那么此刻,陈默与孙悟空以这种颠覆认知的方式现身,则彻底击溃了绝大多数修士固有的心理防线和世界观!
“仙……仙帝?他就是仙帝吗?”
“这……这就是未央令上提到的……齐大圣?”
有人失声尖叫道。
“他们……他们真的是从那南门里……从那宫里走出来的?!这不是幻术?不是投影?!”
刚才还信誓旦旦是幻象的那位宗门长老,此刻脸色煞白如纸,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无数修士到了嘴边的质疑、嘲讽和挑衅,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卡在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
只有数万人粗重喘息和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响起。
玄骨长老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脸上的讥讽与从容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阴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空中那两道身影。
尤其是陈默身上那仿佛与地法则融为一体,自然流露的浩瀚帝威,心中骇浪滔。
他运转神识探查,却如泥牛入海,根本探不出深浅。
“不对!这绝非普通幻术或障眼法!这种气息……这种威严……近乎于道!浑然成!这到底是什么邪门诡异的手段?!”
他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是真正的仙神临世。
那将彻底颠覆他以及衍圣宗乃至整个修行界的认知。
于是,他只能在心中更加认定,对方使用的是某种闻所未闻、极其诡异强大的邪门神通,以此蛊惑人心,聚拢信仰!
此乃大邪魔啊!
陈默目光平静,从下方的汇聚而来的人群中缓缓扫过。
凡是被他那深邃平和目光扫过的人,无论修为高低,心性善恶,皆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清明。
一个个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不敢直视颜。
陈默随后开口,声音宛若道之音,响彻全城:
“尔等所见,便是未来仙庭之景。”
“今日此法会,乃为此界重开仙路,接引有缘、有德、有愿者,登临仙阶,授以仙箓,享仙庭正果,司职一方,庇护苍生,积功累德,以求大道。”
简简单单几句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如同九神雷般,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
之前所有的质疑、不屑、嘲讽,在亲眼目睹这番神迹般的景象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立地登仙?
授以仙箓?
享仙庭正果?
司职一方?
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这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瞬间就压倒了绝大多数人残存的理智和固有的修行观念。
“仙帝陛下!陛下!”
一个穿着华贵锦袍,眼神灼热的年轻修士,猛地挤出人群,直接冲到高台之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声疾呼道:
“晚辈乃流云剑派少主刘枫!年方二十便已筑基圆满,自问赋不凡,一心向道,苦求机缘而不得!恳请陛下垂怜,赐予仙缘!晚辈愿为陛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这番景象,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贪婪与渴望之火。
“还有我!仙帝陛下!我苦修六十载,历经磨难,只因缺少关键机缘,迟迟未能突破三境瓶颈!求陛下赐下仙缘,晚辈永感大恩!”
“我!选我!仙帝陛下!我愿奉上全部家财、宗门基业,只求一个仙缘,一个正果!”
“陛下!看我!我愿誓死效忠!”
方才还因震撼而一片死寂的广场,顿时就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修士双眼赤红,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疯狂地叫喊着,推搡着,场面几乎瞬间失控。
王守城主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声嘶力竭地指挥卫兵拼命组成人墙,阻挡疯狂的人群。
冷汗再次湿透重衣。
陈默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落在那第一个冲出来的流云剑派少主刘枫身上,淡淡道:“既求仙缘,便让昊镜,照见你之本心善恶,前尘功过。”
话音落下,他袖袍轻轻一挥,一面古朴无华的青铜宝镜,在他身前浮现……正是昊镜!
一道温润却又无比透彻的镜光,瞬间自镜面射出,笼罩住台下的刘枫。
刘枫脸上还带着极度的渴望与急切,然而下一刻……昊镜那光滑的镜面之上,如同时空倒流、因果显现般,飞速闪现出一幕幕清晰无比的景象……
少年时,刘枫依仗宗门势力,欺压无依无靠的散修,强夺其九死一生才发现的珍贵灵草,逼得对方道途尽毁。
为博取红颜一笑,精心设计陷害一位待他真诚的同门师兄,伪造证据,令其身败名裂,被逐出师门,郁郁而终。
与数名同伴探秘一处古修洞府,关键时刻见利忘义,出手偷袭信任他的同伴,将其打成重伤弃于险境,独吞所有宝物……
甚至还有他暗中修炼某种速成功法,汲取凡人精气,导致数户人家凋零的模糊景象……
一桩桩,一件件,将刘枫光鲜俊朗的外表下,隐藏的自私贪婪、卑劣狠毒,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不是这样的!那是诬蔑!是幻术!是……”刘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金纸,无边的惊恐淹没了他。
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想要辩解否认,但在昊镜那直指本心的清辉照耀下,一切言语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的哗然和鄙夷的嘘声,骂声。
“呸!好一个流云剑派少主!原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手段如此歹毒!”
“就这等卑劣心性,也配求仙缘?真是污了仙帝陛下的法眼!”
“流云剑派真是好家教!教出这等弟子!”
刘枫羞愤得无地自容,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将他射穿,恨不得找条地缝立刻钻进去。
“该死!”
而后在无数道鄙夷唾弃的目光和嘲骂声中,刘枫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广场,连头都不敢回。
陈默微微摇头,声音传遍全场:“私心过重,德行有亏,纵有赋,亦无缘仙道。仙路非仅力量之途,更是心性之炼……”
经过刘枫这一出,现场狂热躁动的气氛稍稍冷却了一些。
不少刚才蠢蠢欲动,但自觉生平也有些见不得光行为的修士,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心虚后怕的神色,悄悄向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做出头鸟。
但也有一些自认行事还算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的人,依旧跃跃欲试。
很快,一位面容刚毅,气息沉凝如山的中年修士越众而出。
他步履沉稳,对着高台郑重拱手,声如洪钟:“散修张岳,修行四十载,自问行事无愧地,请仙帝陛下鉴心!”
镜光再次落下,清辉笼罩张岳。
景象立刻显现……
这张岳确实堪称散修中的侠义楷模。
他多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斩杀劫掠散修的恶徒,庇护弱坊剩
曾独力守护一村百姓,抵御低阶妖兽袭击三三夜,与人交易,从来公平公道,甚至时常让利……
镜中显现的诸多事迹,引得周围不少认识他的散修纷纷点头称赞,面露敬佩。
张岳见状,胸膛微微挺起,脸上也露出一丝坦然与期待。
然而。
画面陡然一转,显现出他与一位至交好友及其道侣三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场景。
看得出三人关系极好。
随后是好友闭关冲击境界的关键时刻,其道侣深夜独自前来寻他,诉心中对夫君闭关的担忧恐惧与对张岳的仰慕……
旋即酒后,意乱情迷,衣衫半解……
镜中景象到此戛然而止,并未显示后续,但后面会发生什么,是个正常人都知道。
“不……不……”
张岳看到这一幕,如遭五雷轰顶,脸上的坦然和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他浑身颤抖,猛地扭头,看向人群中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他的那位至交好友,原本正为他高兴,与有荣焉,此刻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
而后滔的愤怒,屈辱和背叛的痛苦充斥在脸上,双目瞬间赤红,如同凶兽般死死地盯着张岳!
“张!岳!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那好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咆哮,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拼命!
“李兄!李兄!你听我解释!那夜……那是她……我们并未真正……”
张岳慌忙想要解释,语无伦次,脸色惨淡。
“解释个屁!老子亲眼所见!这难道还能有假?!杀了你!”
那好友已然彻底疯狂,额头青筋暴跳,幸好被周围几个相熟的人死死抱住,拼命劝阻。
“张岳!”
张岳好友被人拦住,胸膛剧烈起伏,此刻他猛地撕裂了自己袍袖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掷于地上,眼中流下血泪,声音嘶哑道:“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我李雄,与你这猪狗不如,寡廉鲜耻的东西,不共戴!”
罢,他狠狠瞪了张岳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与绝望令人心寒。
随后猛地推开身边的人,悲愤欲绝地冲出了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张岳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承受着周围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有鄙夷,有惋惜,有幸灾乐祸,也有兔死狐悲……
他最终惨笑一声,对着高台方向深深一揖,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随后踉踉跄跄,背影萧索地离去,消失在人群之外。
广场上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凛然寒意更甚。
这昊镜,竟能照见人心最隐秘,最不愿示饶角落,真正是无所遁形。
这仙缘,岂是那么好求的?
接下来,又接连上去了七八位在丰州城乃至周边都颇有声望的修士,有宗门长老,也有世家家主。
但结果,无一不是在昊镜的照见下,几乎是丑态百出,原形毕露……
有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宗门长老,暗中与魔修交易,贩卖宗门禁地出产的珍贵资源,中饱私囊。
有号称与道侣情深意重、传为佳话的世家家主,在外豢养的美艳外室不下十房,私生子众多。
有看似豪爽大义,一诺千金的散修,多次在护送珍贵宝物任务中黑吃黑,坑杀信任他的雇主,手段残忍……
甚至还有一位以乐善好施闻名的女修,镜中却显现其施舍的粮食皆已霉变,治病丹药多是废丹,只为沽名钓誉……
没有一个能真正经得起昊镜的照见!
或多或少,都有其阴暗的一面被公之于众!
广场上的气氛,从最初的狂热、震撼,逐渐变得沉寂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这仙缘,这正果,绝非侥幸可得。
需要的是真正表里如一,无愧于地良心的德校
这简直比突破修为境界还要难上无数倍!
一时间,再也无人敢轻易上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与畏惧。
高台上的王守城主,看着台下这一出出人间悲喜剧,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自问为官多年,虽谈不上绝对的大公无私,但也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对得起朝廷俸禄和一方百姓,至少未曾主动害人,未曾贪墨太过。
此刻见再无人敢上前,他想起仙帝昨日所的话,又想到若是无人成功受箓,仙帝威严难免受损,自己这城主只怕也……
一股冲动和一丝侥幸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有些褶皱的官袍,竟在无数道惊讶目光的注视下,走到台前,对着陈默深深躬身一礼。
“陛下,下官……下官丰州城主王守,自知才疏德浅,然……然斗胆,请陛下鉴心!”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异常坚定。
陈默目光落在这位内心忐忑不安的城主身上,微微颔首,昊镜清辉再次洒落,将其笼罩。
镜中景象随之流转……
年轻时的王守,还只是一名吏,治下乡镇遭受百年不遇洪灾,朝廷赈济未至,溃兵与恶霸欲抢夺百姓仅存的口粮种子。
他孤身持一柄破旧腰刀,挡在粮仓前与数十人对峙一夜,身被数创,血流如注而不退,最终等来援兵。
中年时,已为城主,丰州城遭大疫,城中大族联合药行哄抬药价,牟取暴利,百姓苦不堪言。
他不惜顶撞来自京城的客和上司,以自身官印和前程作保,强行开启府库,以成本价售药,甚至免费发放给极贫之家,救活无数平民,自己却因此被上官记恨,多年不得升迁。
甚至不久前,为了推行建造凌霄宝殿之事,面对全城修士的质疑压力和可能发生的骚乱,他虽焦虑惶恐,夜不能寐,却从未想过调动大军以暴力镇压。
还依旧试图多方斡旋,耐心解释,甚至准备好了万一出事,就上书朝廷自陈罪责,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后果的折子……
镜中的画面汁…王守没有惊动地的伟业,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
只有点滴之间,一个未央城主的尽责、坚守、无奈与一份格外难得的仁善之心。
画面终了,全场鸦雀无声。
许多原本对这位修为不高,看似圆滑的世俗城主有些不以为然的修士,此刻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
原来,在另一个战场上,有人始终在坚守。
就连人群中的玄骨长老,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也微微挑动了一下,似乎略感意外。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朗声道,声音传遍四方:“善!心系黎民,恪尽职守,于平凡中见真章,德行无亏,可为仙庭栋梁,司掌一方水土安宁!”
他抬手,朝着王守一指!
轰!
一道纯粹由精纯仙光和无尽道则凝聚而成的璀璨阶梯,从而降。
一端连接高台,另一端则径直没入那辉煌祥瑞的仙庭虚影之中,仿佛连接了两界。
阶梯之上,祥云缭绕,金莲涌动,玄妙道音阵阵,异香扑鼻。
“王守,踏辞仙梯,受仙箓,从此脱去凡胎,为仙庭一员,司职丰州城守护之事,赏善罚恶,庇佑生灵!”
王守激动得热泪盈眶,浑身都在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在无数道羡慕嫉妒,和敬佩的目光注视下,先是朝着陈默方向三拜九叩,然后郑重地,抬脚踏上燎仙阶梯……
当然这是陈默以法则凝聚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登仙阶梯。
但在丰州城的修士看来……这就是真正的登仙。
嗡!
就在城主王守踏上阶梯的瞬间,炁源之力与香火愿力所化的磅礴仙光便涌入他的体内,自动洗练他的肉身与神魂!
他多年停滞不前的修为瓶颈瞬间松动,体内杂质被排出,白发转黑,皱纹舒展,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充满活力。
他一步一顿,每一步踏出,身上的气息便纯粹一分,威严增重一分,与那仙庭虚影的联系也紧密一分。
体内似乎有某种代表职责和力量的符箓,正在凝聚成形!
随后仙庭虚影陡然大放光明,瑞彩千条,垂落霞光万道,仙乐阵阵。
这般神异的景象,看得下方无数修士心驰神摇,惊叹不已,眼中的渴望再次被点燃,而且变得更加炽热。
原来是真的!
真的可以一步登!
然而。
就在王守身心沉浸在蜕变中,即将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周身仙光最盛之时……
“邪魔外道!安敢蛊惑人心!毁我儿道心!受死!”
一声怨毒至极、蕴含着疯狂恨意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猛然炸响!
只见一道凄厉无比,凝聚了全部修为和恨意的剑光,从人群中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暴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挟着一位父亲全部的愤怒与绝望,直刺高台之上的陈默!
正是那第一个被昊镜照见丑态、羞愤离去的流云剑派少主刘枫之父,流云剑派宗主刘滔!
他眼见儿子道心受损,前途尽毁,宗门声誉扫地,又被万人耻笑。
积郁的怒火和怨恨彻底爆发,这才选择近乎同归于尽的偷袭……
“陛下心!”
正处于蜕变关键时刻的王守率先察觉,惊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台下民众更是发出惊恐的尖叫,许多女修甚至捂住了眼睛。
所有修士都没想到,在仙迹如此明显,仙帝威严正盛之时,竟然还有人敢如此疯狂地动手。
而且还是偷袭。
“嘿嘿!来得好!俺老孙等你这等魑魅魍魉多时了!”
然而,比那凝聚了四境修士毕生功力的剑光更快的,是一道桀骜不驯,战意滔的身影!
齐大圣孙悟空怪笑一声。
早已按捺不住战斗欲望的他,甚至都没动用那根名震三界的金箍棒,只是随意地伸出毛茸茸的手爪,精准无比地一把凌空抓住了那道凌厉无比的剑光!
咔嚓!
嘣!
那柄灵光熠熠,堪称流云剑派镇派之宝的仙剑,在他五指轻轻一握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寸寸断裂,灵性尽失,化为凡铁碎片簌簌落下。
随后孙悟空像是拍苍蝇般,随意地一拂袖。
嘭!
一股无形巨力轰出,刘滔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口中鲜血如同泉涌般狂喷而出,周身护体灵光瞬间破碎,重重砸落在人群之中,当场昏死过去。
整个奄奄一息,修为尽废!
哗!!!
全场再次哗然,惊呼声响彻。
一击!
仅仅随手一击,轻描淡写,就将一位四境宗主的全力偷袭彻底瓦解,并将其打成废人!
这妖猴……这齐大圣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简直深不可测!
“宗主!”
几个流云剑派的长老和核心弟子惊怒交加。
眼看宗主被瞬间重创废掉,悲愤之下,失去了理智,竟又有四五道身影不管不关冲而起,各执法器,催动毕生功力,结成剑阵,朝着高台上的孙悟空围攻而去,试图报仇!
“哈哈哈!这才够味!多来几个!多来几个!让俺老孙活动活动筋骨!”
孙悟空不惊反喜,兴奋得抓耳挠腮,一双火眼金睛金光大放。
金箍棒终于入手,随手挽了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棒花,化作一道狂暴的金色旋风,主动迎了上去!
一时间,棍影漫!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不过两三息功夫,那几名在流云剑派也算顶尖高手的修士,便一个个口喷鲜血,惨叫着从空中跌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下场比他们的宗主好不了多少。
孙悟空扛着金光闪闪的金箍棒,得意洋洋地落回高台,龇牙咧嘴地笑道:“不堪一击!忒不经打!还没热身就趴下了!无趣!无趣!”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孙悟空那霸道绝伦、碾压一切的恐怖战力惊呆了。心中寒意直冒。
这绝对是超越四境,甚至五境的可怕存在!
然而。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一个阴恻恻,飘忽不定,带着明显蛊惑人心意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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