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大阪坡上刚露出一抹太阳的金黄色，孙一、杨日、杨六郎和几个参谋老军赶到长胜码头，为趁着凉出发的尕李广一行士卒送校
参谋部大幅修改了原来的计划，辅兵和辎重统统被砍掉。尕李挑选了十名一刻钟跑成绩靠前的十八九岁的精壮伙子战兵，一名负责对讲机的通讯兵，连同他自己一共十二名分成三个伍、将分乘三驾草筏子顺水而下。
十二人排成一列，所有人都挂着新赶制出来的皮护胸，戴着圆滚滚的纤维头盔。六条电三眼铳和九面纤维盾牌在对列中格外显眼。三眼铳被斜背在身后，铳口斜指空。新制的纤维盾牌上被工匠们用鲜艳的颜料画上了呲牙咧嘴的怪兽，一看上去就觉得透着邪恶。
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洒在年轻伙子们的肩头，让孙一不禁怀念起自己大学里的足球队，当初也是这么多人，也是这么朝气蓬勃。
一字排开的足球队里有五名新晋升的战士，此刻正热切地注视着孙一。
年轻战士的目光，让孙一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久经杀场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抑或是一个历尽了人间沧桑瘸了一条腿的老海盗头子。
他拄着拐棍，夸张地一跛一踟走到一名战士身前，把拐棍杵在右胳肢窝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锡制的五芒星。
这五芒星是孙一亲手做的。他昨晚用石膏刻了一个模子，把用作电池配件的锡箔重新融化了，倒在模子里，一共做了六个。
五芒星就是铁木营的战士功名标志。
孙一翻腾出一个还热乎乎的草纸包，心地打开，把里面的鱼胶抹了薄薄的一层到五芒星的背面。
总兵杨日双手接过五芒星，狠狠地按在战士皮护胸正中央的口袋上，还不忘嘱咐一句，“你子有福，这五芒星是力德尔爷亲自给你做的！”
战士激动地摩挲着心口温热的五芒星，居然忘记了给两位大人物敬个礼。
第六枚涂了胶的五芒星被杨日给孙一退了回来。
孙一一抬头，正看见尕李广抑制不住喜悦地看向自己。
“这子，不点儿都不知道谦虚！”，孙一心里骂了一句。
孙一走到尕李身前，“李广，先授你一个战士功名。你的英雄功名得等你回来，在全营父老乡亲面前，敲锣打鼓地授给你。”
尕李广眼睛只顾盯着孙一手里的五芒星，嘴角喜得一抽一抽地往上翘，“好好好，我等得及。”
孙一心里又开始骂，“全营就两个英雄，你这么不低调，早晚遭人嫉恨，跟我在大学时不知高地厚的风采一模一样！”
尕李广一左一右背了一大一两只弓，孙一分开交叉在他胸前的弓弦时，感觉尕李的皮护胸装甲袋里鼓鼓囊囊硬梆梆的。
孙一好奇地打开一看，三只大号装甲袋里装的全是切得整整齐齐大合适的锅盔馍，肋下的一只装甲袋里塞的全是是奶疙瘩，其余的装甲口袋里装满了三眼铳的铅籽、指南缝衣针、铜丝、沉淀饮用水的白矾等等杂物。
杨日介绍，“这是参谋们的主意，光随身带的干粮就能支撑五。”
孙一隔着羊皮敲了敲硬梆梆的锅盔，发出咚吣响声，心道：“锅盔锅盔，这回名副其实成了盔了。”
孙一清清嗓子：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叫胡马渡阴山！”
孙一念着唐诗郑重地把第六枚五芒星贴到李广胸前。
这首诗尕李广倒着都能背下来，尕李胸脯一挺，“爷放心，我一定把来寻死的胡马拦在青山嘴！”
杨日毫不客气抬手就在李广的纤维头盔上抽了一巴掌，“你是去当斥候的，不是去拼命的！”
李广扶了扶头盔，“是！”
孙一问，“你们怎么不戴明军的铁盔了？那东西防护效果好得多。”
李广回答：“那玩意儿太重了，低个头都害怕铁盔掉下来砸了鼻子。这个草盔轻省。”
着话李广故意左右大幅度的扭扭头示范，露出了脖子后面低低地盘成扁圆形的发髻，一半儿埋在头盔里面，一半儿显在头盔外面。
杨日皱着眉，搓搓手，口气很严厉：“李广！你的头盔怎么这么脏！”
英雄李广吓的一个激灵，立刻站得笔直，“总兵大人，我平时不这样。这个……这个……是我故意弄脏的。”
杨日阴着脸，“为什么？你今要是不出个道道，我立刻就请力德尔爷撤了你的功名，赏你十军棍长记性！”
李广不敢有一丝隐瞒，“回总兵大人，我们此去是当斥候，我寻思着就跟打猎一样，要悄悄地接近猎物，还不能被猎物发现。新头盔颜色太显眼，我，我就故意弄脏了。”
杨日闻听一个迟疑，眼光不由自主落在五彩斑斓的新盾牌上。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六郎劈手夺过一名战士手中的盾牌，二话不一个人下了河滩，捧起水边的河泥就往盾牌上抹。
土泛一战之后，原来开朗的杨六郎话少多了。
前日，他向总兵杨日提出想解甲归田回树林子乡务农。
杨日对他回复道：“你要是问我的军令，告诉你，我不准。现在满营就没有几个能带兵的。你要是想行使逃跑权，不要跟我，你去跟铁总监。”
杨六郎最终没有向铁丹子提这事。
杨日就安排他专心看押土匪俘虏，其实是想让他歇息一下。
杨总兵现在看着自己从榆林堡亲手带出来的六郎在河滩里忙来忙去，眼里满是复杂的神情。回过神后杨日对李广了句：“回营以后弄干净。”
几名参谋得了杨日授意，七手八脚地帮忙把几面新盾牌全涂上河泥，脏手也不洗，顺手就抹在斥候的新头盔和新护胸上。
临出发前，杨日对李广只叮嘱了一句：“尕李，记着把人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李广干脆地回了一声，“哎，杨叔，杨哥，我走了。”
罢李广带队跳上筏子，河滩里的杨六郎一直目送着三架筏子消失在视线里，才蹲下身洗净了手，又捧着河水洗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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