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高处坐着，他拍了一下惊堂木，“就是你把雨求来的？”
“启禀王爷，徼之幸罢了，幸不辱命，是我放州百姓有福！”
信王没有理他，冲旁边儿点零头。旁边儿有几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分别回禀：去了哪个方向，走了多少里地，雨情如何。事儿透着那么怪，往南往东不过三五十里有雨，往西往北，出了大梁，二百里都有雨。
人群里嘈嘈切切的议论声都止了，信王点了一个黧黑干瘦的老农问道：“敢问你老可是务农的？贵姓？”
“王爷，我叫秋老实，是个菜农，不过俺们村里别人都种粮食，他们地里没泉水，俺家地里有一眼泉。”
“好！秋老实，你来看，现在下雨，对庄稼还有没有用！”
“有个屁用！白露不秀，寒露不收。现在种荞麦都不一定赶趟，种麦子太早！这场雨，除了长草，别的就别指望了。不是我马后炮，这雨早上半月，那是什么光景，起码能保住四五分年景！”秋老实的话就好像往热油锅里泼了半瓢水，人群里叽叽喳喳一片叹息声。
紫虚真人头上的汗出来了。
“这场雨既于我放州无益，求它作甚，倒是鬼方人更喜欢些！草一长他们的牛羊倒是肥了！”人群中有人抱怨，“这个妖道，别是给鬼方人办事儿呢吧！”
老道惊得魂飞魄散，他只敢梆梆梆地磕头。信王抬手止住了人群中的嘈杂，冷冷道：“紫虚真人，不如你来雨为什么绝大多数下在鬼方。本王不会求雨，倘若我能求得雨来，一滴水都不会给鬼方。哼！倘若没有这场雨，鬼方必定元气大伤，三年都不一定能恢复！真不知道你是给谁求的雨！”
紫虚真人被吓傻了，头上汗多得擦不过来，吱吱唔唔不出个整话。雨都下来了，怎么还追查都下到哪里去了？这不是吹毛求屁吗？你又不是老爷，还能一个水点儿也不溅出去吗！可是也不敢信王不对，本来嘛，大梁人求的雨，大部分下到鬼方，要这里边儿没猫腻，傻子都不能信！
老道垂死挣扎出几句怒人怨什么的，问题是上边儿那个人不但不信，还要死刨到底。老百姓家鸡零狗碎的值不得老爷动怒，王爷这儿，他又不摸实根儿，平时云苫雾罩地蒙一下愚民还勉强，蒙正主儿，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信王不是吹的，如今被流连欺负得嘴皮子溜得很！他痛痛快快驳斥了妖道一顿，冷冷道：“来人，把妖道家里所有的人全部绑来，物品抄没充公！”
紫虚真人大叫饶命，都是他的徒弟在背后鼓捣，没人理他。
流连心中一动，给信王使了个眼色。信王到了后面，流连急不可耐道：“我们那里有一种人，专门学气象的，他们确实可以预测刮风下雨。老道的徒弟可不可以让我先看看，万一是的话，倒是人才！”
“会呼风唤雨？”
“不是！就是预测。可以预测好几，基本上差不多的！”
“哦，是吗？”信王其实不太信流连的话，流连很会吹，起来上入地无所不能，又不是仙人！不过，会预测气也是本事，行军打仗甚是有用。
老道有个徒弟，黑瘦干瘪，虽不得老道宠爱，却比别的徒弟待遇不同，衣服物品虽不华美，却都是整齐干净，甚至还有两个童儿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每钻在屋里看书写字，别的徒弟早就气不忿得慌，把他咬了出来了。
这子姓赵，叫赵彬，识文断字，谁都不清他的具体来历，他跟谁也不亲密。都是一个师傅的徒弟，谁也不像他似的眼高于顶，好翻白眼，一点儿都不和气！
流连心地套了他几句话，可怜，真的是穿过来的，一个大学生，学得虽然是电子工程，但是极其喜欢气象学，很下了些苦工钻研过一番。他去发广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穿了过来。老道发现他能预测气，大喜，好吃好喝供着他，自己装神弄鬼骗了好多钱。辛辛苦苦来了放州，本想趁着旱年弄一把大的，谁知道戏法儿变漏了。老道被赶去采石场出苦力，徒弟们撵去做工，好在放州如今对劳动力的需求量极大，倒也不愁一碗饭。赵彬学的专业在这里无异于屠龙之术，倒是业余爱好让他吃上了安生饭，可见人还是要多学点儿东西，指不定哪块云彩有雨。
有了雨自然不能让地闲着，向阳温暖的地方种了荞麦，估计勉强能熟，虽然产量低，总算粮食，别的地方种了豆子和茭子，蔓菁、萝卜、白菜，总能有一些收成，掺和着能度过荒年。
茭子其实是嫩高粱苗，就是专门喂牲口的饲草，正经时候不种。流连想起来她见过喂牛场的青贮料池子，如果能把茭子做成青贮料，冬吃，那可是一桩美事儿。流连把自己的想法跟信王了。信王喜出望外，问流连知道做法吗。流连自然不知，不过她大概知道原理，左右不过是隔绝空气。信王也知道流连除了做菜，别的什么也不通，不过只要见过就好。倘若冬还能有一口鲜草吃，马牛羊驴可就享福了。只要膘情好，费点儿劲儿也值！
他下巴轻蹭流连的发丝，“乖宝，遇见你真是我的福气！”流连嫌弃地躲开，甚至还不知好歹地锤了他一拳。不过她没什么力气，锤不疼，信王索性把她打横儿抱起，信王是武人，这么点儿事儿难不住他。
信王心中有一个秘密，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与他做一对凡俗夫妻，互相扶持心心相印。流连除了会做菜，浑身上下全是缺点，既不温柔软款，也不意体贴，一肚子坏水儿，驴一样倔，伶牙俐齿地擅长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可他就是舍不下她，凭她怎么做妖，一直坚持修改自己的理想。现在的流连，老老实实的，透着那么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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