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城区社保局的办事大厅里，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刺眼的光斑。
周志高穿着一身深灰色休闲装，手里拎着个普通布包，混在排队的人群里，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各个窗口。
这是他“基层暗访”的第三站，前两站的政务服务中心虽有改善，但他清楚，真正的沉疴往往藏在这些与民生紧密相连的“关键窗口”。
“同志，您再通融通融，我这都跑了八趟了，怎么还不能办啊？”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三号窗口传来。
周志高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大妈正扶着柜台，手里攥着一叠皱巴巴的材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额头上渗着汗珠，深蓝色的外套肩膀处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年操劳的模样。
窗口里的女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敲击着键盘，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了多少遍了，材料不全就是办不了。”
“上次让你补的退休审批表呢？盖隶位公章没有？”
“盖了盖了，您看。”大妈赶紧从材料里翻出一张表格，心翼翼地递过去，“上次您要原单位的公章，我找了三才联系上老领导，特意去郊区盖的。”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表格，随手扔回窗口：“这章模糊不清，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回去让他们重盖，必须清晰可辨。”
“另外，还缺一份近半年的社保缴费明细，打印出来盖社保局的章，明一起带来。”
大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明细？上次您没要这个啊。”
“我上次来问，您有审批表和身份证就行，怎么这次又要明细了？”
“政策变，我哪记得跟你过什么？”工作人员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轻蔑，“不懂就别瞎问，按我的做就校”
“明带不齐，就别来了，浪费时间。”完，“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口的玻璃挡板，转身跟旁边的同事闲聊起来，留下大妈一个人愣在原地，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周志高走过去，递过一张纸巾，轻声问道：“大妈，您这是办什么业务啊？跑了这么多趟还没办好？”
大妈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我下个月就退休了，想办养老金申领手续。”
“可从三个月前就来跑，每次来都有新要求。”
“第一次要身份证复印件，我复印了来，又要户口本，户口本带来了，要退休审批表。”
“审批表盖了章，现在又要缴费明细。我一个老太婆，哪懂这些弯弯绕啊。”
“刚才那工作人员您的公章模糊，是真的吗？”周志高拿起桌上的审批表，只见上面的公章清晰完整，根本不存在“模糊不清”的问题。
大妈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委屈：“她就是故意刁难，上次有个大爷跟我一样的情况，给她塞了个红包，当就办好了。”
“我听旁边排队的人，她这是暗示要好处呢。”
“昨她还跟我，‘实在不懂，下班后再找我’，我哪敢啊，万一她要的钱我给不起……”
周志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窗口上方的姓名牌，苟思，西城区社保局养老待遇审核科科员。
“大妈，您别着急，明您按她的把材料带来，我陪您来办。”他从布包里拿出笔，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纸条上，“要是再出问题，您给我打电话。”
大妈接过纸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伙子，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周志高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走到咨询台，装作办理业务的群众，跟工作人员闲聊起来：“刚才三号窗口的苟思同志，业务挺熟练啊？”
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撇了撇嘴：“熟练啥啊，就会刁难人。”
“好多人办业务都被她卡过，想快点办好，就得‘表示表示’，我们都知道，就是没人敢。”
“没人管吗？”周志高追问。
“管？她老公是区里某局的科长，后台硬得很。”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上次有人举报到局里，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周志高不再多问，转身走出办事大厅。
老郑早已在车里等候，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去：“周部长，怎么样？有发现吗？”
“何止是有发现。”周志高坐进车里，语气冰冷，“三号窗口的苟思，故意刁难办事群众，暗示索要好处，三个月卡着大妈的退休手续不办，简直无法无。”
“她老公是区局科长？我倒要看看，这后台有多硬。”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西城区纪委书记的电话：“张书记，我是周志高。”
“西城区社保局有个叫苟思的科员，涉嫌利用职权索要好处，刁难群众。”
“你立刻安排人秘密调查，重点查她近一年的业务办理记录、银行流水，还有她家属的任职情况。”
“另外，派两个靠谱的同志，今下午跟我一起盯着她，看她下班后搞什么鬼。”
张书记不敢怠慢，连忙应下：“周部长，您放心，我立刻安排，保证不打草惊蛇。”
下午四点半，周志高和两名纪委干部乔装成办事群众，坐在社保局对面的咖啡馆里，透过玻璃窗盯着办事大厅的出口。
苟思踩着高跟鞋，拎着名牌包，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
周志高三人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巷里，上午的那位大妈正局促地站在墙角，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苟思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李大妈，你可算想通了，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大妈犹豫着递过信封，声音颤抖：“苟同志，这里面是两千块钱，您收下，麻烦您明一定帮我把手续办了，我就指望这养老金生活呢。”
苟思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两千块？你打发要饭的呢？”
“别人办这事都是五千起步，你这两千块钱，也好意思拿出来？”
大妈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苟同志，我真的没钱了。”
“我老伴卧病在床，儿子脑袋有点毛病，这两千块还是我跟邻居借的。”
“您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办了吧。”
“可怜你？谁可怜我啊？”苟思冷笑一声，把信封扔回给大妈，“没钱就别想办事，我告诉你，再过半个月你就退休了，要是到时候手续还没办好，你的养老金就得延后发放，少拿的钱，你自己负责。”
完，苟思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周志高从暗处走了出来，语气冰冷：“苟科员，站住。”
苟思愣了一下，看到周志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周志高挥了挥手，两名纪委干部立刻上前，亮出证件，“我们是区纪委的，现在怀疑你利用职权索要贿赂，请跟我们走一趟。”
苟思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后退：“你们搞错了，我没有索要贿赂，是她自愿给我的。”
“我老公是区局的科长，你们不能抓我！”
“你老公是谁，都救不了你。”周志高走到大妈身边，捡起地上的信封，递给纪委干部，“这是物证。”
“另外，我们还有你刁难群众的录音和视频，铁证如山，你抵赖不了。”
此时，社保局的局长也匆匆赶了过来。
他接到纪委的电话，吓得魂飞魄散，跑到周志高面前，连连鞠躬：“周部长，是我们监管不到位，让您受惊了。”
“我们一定严肃处理苟思，绝不姑息。”
“严肃处理？”周志高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三个月时间，多少群众被她刁难？多少人被迫给她好处？”
“你们作为领导，真的一无所知吗？我看是失职渎职！”
局长的额头渗出冷汗，不敢再话。
周志高看向大妈，语气缓和了些：“大妈，您别担心，您的手续我亲自盯着，明一定给您办好。”
“另外，苟思向您索要的钱，我们会依法追回，还给您。”
大妈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周志高连连道谢：“周部长，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救星啊！”
周志高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对纪委干部：“把苟思带走，立刻审讯，查清她所有的违纪违法行为。”
“另外，彻查她的老公，看看他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没有利用职权为她提供便利。”
纪委干部押着苟思离去，苟思的哭喊声在巷里回荡：“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了我……”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局长心翼翼地：“周部长，您放心，我们明一早就给李大妈办理手续，另外，我们会在全局开展自查自纠，彻底清除这种不正之风。”
“自查自纠？”周志高冷笑一声，“光自查自纠不够，从明起，社保局所有业务办理流程必须公开公示，每一个环节都要有时间限制，超时未办理的，必须明理由。”
“另外，设立群众监督岗，邀请群众代表全程监督，发现一起刁难群众、索要好处的行为，立刻开除，并移交纪委处理。”
局长连连点头：“是，我们一定照办，绝不再犯。”
离开巷时，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郑开车跟在后面，看着周志高的背影，心里满是敬佩。
“周部长，您今这出‘引蛇出洞’，真是太精彩了。苟思肯定没想到，她会栽在您手里。”
周志高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这种基层的‘微腐败’，看似金额不大，却最伤老百姓的心。
他们跑断腿、磨破嘴，却被故意刁难，这不仅损害了政府的形象，更寒了民众的心。
要是不彻底清除这种歪风邪气，我们的基层工作就无从谈起。”
车子驶在京城的街道上，窗外的灯火渐渐亮起。周志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苟思嚣张的嘴脸和大妈委屈的泪水。
他知道，苟思的案子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类似的“苟思”隐藏在基层的各个角落，等着被揪出来。
“老郑，明安排我去其他区县的社保局看看，”周志高突然道，“我倒要看看，这种刁难群众的情况，到底还有多少。”
“另外，通知组织部，把‘整治基层微腐败’纳入干部考耗重点内容，对失职渎职的领导干部，一律严肃问责。”
老郑点点头，立刻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车子继续前行，穿过繁华的街道，朝着夜色深处驶去。
周志高望着窗外，心里清楚，整治基层微腐败是一场持久战，但他有信心，只要坚持下去，只要始终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就一定能清除这些“害群之马”，让基层真正成为为民服务的窗口，而不是刁难群众的“关卡”。
第二一早，周志高就带着老郑，赶往东城区社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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