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县的晨雾裹着黄土的腥气,周志高踩着露水走到田家庄的老槐树下时,三个穿黑布对襟褂的老人正坐在石碾上抽旱烟。
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雾中明明灭灭。
“田大爷,田二爷,田三爷。”周志高往石碾上蹲了蹲,裤脚的泥浆蹭在青石板上,“我是周志高,来看看大伙。”
田大爷的烟袋锅在碾盘上磕出火星,铜烟嘴在晨光里泛着旧光。
“周部长的大名,我们早有耳闻。”他的声音像磨过砂纸的木头,“听你把元市的黑水河都治清了,本事不。”
田二爷突然往周志高脚边吐了口烟油,黄黑色的粘液在黄土上洇开:“治河水容易,治人心难。”
他往远处的梯田指了指,玉米秆在地里歪歪扭扭,“石县的地,姓田的占了一半,外人想动,得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周志高的指尖抚过碾盘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凹槽里,嵌着百年的风霜。
他想起资料里的记载:田家三兄弟把持石县三十年,历任县委书记想修公路,他们“动了祖坟风水”。
想建学校,他们“浪费耕地”,最后都不了了之。
“大爷们,”周志高从包里掏出张规划图,石县的地形在蓝图上舒展,红色的公路线像条蜿蜒的动脉,“这条扶贫路从县城通到矿区,能带动五个乡镇的特产外销。”
“占用的耕地,我们会用坡地置换,还会给每亩地补三千块。”
田三爷突然笑了,皱纹里的黄土簌簌往下掉。
“周部长是读书人,不懂我们石县的规矩。”他往槐树上的老鸹窝指了指,“那窝老鸹在树上住了十年,谁敢动它一根枝桠,全村人能把他家屋顶掀了。”
周志高望着那窝老鸹,突然想起长福镇的老槐树。
当年修水渠要砍树,老书记带着干部们给树烧香磕头,“树有灵性,会理解我们”,最后村民们自发帮忙移树,连孩都捧着土钵跟着跑。
“规矩是人定的。”周志高往田大爷手里塞了个烤红薯,是从县城买来的新品种,蜜甜的浆汁顺着指缝流,“石县的娃娃们,总不能永远走山路去上学吧?”
田家庄的祠堂里,祖宗牌位在香雾中若隐若现。
周志高站在“田氏家训”的匾额下,看着田大爷用朱砂笔在族谱上圈点。
某页的“田铁柱”三个字被红笔涂得漆黑,那是十年前带头反对建水库的汉子,后来在塌方事故中被埋在了矿洞里。
“周部长,不是我们不通情理。”田大爷的手指在“铁柱”二字上摩挲,声音里带着哽咽,“当年修水库,好给我们迁新居,结果房子没盖好,钱就被上面的人贪了。”
他往神龛下的暗格里摸,掏出本泛黄的账册,“这里记着每户人家被骗的钱,一分一厘都没忘。”
周志高翻开账册,墨迹在岁月里晕成蓝黑色。某页的“赵德发”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正是昨被带走的县长,那时他还是水利局的科员,负责登记移民补偿款。
“大爷们,”周志高的声音里带着郑重,“这次的扶贫项目,所有款项都会公示在村委会的黑板上,每笔支出都由村民代表签字。”
他往祠堂外指了指,新调来的纪委书记正带着工作组丈量土地,红绳在田埂上拉出笔直的线,“我在这里保证,谁要是敢动一分钱,我亲自送他进监狱。”
田二爷的烟袋锅突然掉在地上,火星溅在青砖上。
他望着周志高胸前的党徽,那枚徽章在香雾中闪着光,像颗滚烫的心。
“周部长,你当真能到做到?”
“我周志高从来一不二。”周志高往祠堂的供桌上放了个信封,里面是省财政厅的拨款文件,“这是第一笔启动资金,五百万,今就打到县财政的专用账户。”
他顿了顿,补充道,“修路的工程队,由村民们自己选,工钱一一结,绝不拖欠。”
傍晚的打谷场上,田家庄的男女老少聚成了圈。
周志高站在石碾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公路的走向:“这条路通了,咱们的米能运出去,外面的医生能走进来。”
他往人群里的瘸腿汉子指了指,“田老四的儿子在省城学了果树嫁接,路通了就能回来教大伙种苹果,不比在矿上卖命强?”
瘸腿汉子突然站起来,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坑:“周部长的是真的?俺儿子真能回来?”
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当年为了供儿子上学,他在矿上砸断了腿,田大爷“这是命”,他就认了。
“不仅能回来,”周志高的声音传遍谷场,“县里还会建培训学校,教大伙种果树、搞养殖,学费全免,学成了还有补贴。”
他往田大爷身边走了走,“大爷们要是信得过我,明就开工,我在这里陪着大伙。”
田大爷望着人群里闪烁的目光,那些眼神里有期待,有犹豫,还有藏了太久的渴望。
他突然把烟袋锅往石碾上一磕:“周部长是个实在人,我信他!”他往田二爷和田三爷身边凑了凑,三韧声嘀咕了几句,突然齐声喊道,“愿意修路的,明到祠堂门口集合!”
谷场的欢呼声惊飞了槐树上的老鸹,翅膀的扑棱声在暮色里划出清亮的弧线。
周志高望着田大爷往他手里塞的酒葫芦,葫芦上的红绸在风里飘,像面的旗帜。
夜里的村委会办公室还亮着灯。
周志高和工作组的同志核对工程清单,田大爷突然带着两个弟弟闯进来,手里捧着个铁皮箱。
“周部长,这是我们哥仨攒的钱。”田大爷打开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新旧不一却叠得方正,“添点力,让路早点修通。”
周志高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元市的郭有朋,那些藏在瑞士银行的赃款,此刻在这些带着体温的钞票面前,显得如此肮脏。
“大爷们的心意我领了,”他把箱子推回去,“钱留着给娃娃们买课本,修路的钱,有国家呢。”
田二爷突然往周志高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这是田家家传的,能辟邪。”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周部长是石县的贵人,得平平安安的。”
窗外的月光把梯田照成银色的波浪,周志高望着那三枚铜钱,觉得手里的规划图有了重量。
他知道,服田家三兄弟只是开始,石县的改变还需要时间,但只要人心齐了,再难的路也能走通。
鸡叫头遍时,周志高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田家庄的汉子们扛着锄头往工地走。
田大爷的烟袋锅在晨雾中闪着光,田二爷哼着古老的调,田三爷正指挥着年轻人平整土地,吆喝声在山谷里回荡。
老郑的车停在路口,引擎盖还带着余温。
“周部长,市里来电话,红光煤矿的后续处理需要您拍板。”
周志高往工地望了望,第一车石料已经越,田老四的儿子正用全站仪测量路线,阳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希望的光。
“告诉市里,”周志高的声音里带着暖意,“我在石县再待些日子,等这条路铺上第一块沥青,我再走。”
远处的山坳里,传来开山的炮声,沉闷的轰鸣像春雷滚过,惊醒了沉睡的黄土高原。
周志高知道,石县的春,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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