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高已经到了元市,可是现在周志高的心情很不好,眉头紧锁。
元市的晨雾裹着股铁锈味,周志高的车刚拐进沿河大道,挡风玻璃就蒙上了层灰绿色的粘液。
老郑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刺耳的弧线,车头离排污口只有半米,暗黑色的污水正从直径半米的管道里涌出来,在河面上绽开丑陋的花。
“周部长,这水……”老郑的喉结滚了滚,指节在方向盘上捏出白痕。
他从军二十多年,在边境见过毒贩销毁证据的黑水河,也没这般触目惊心。
河面上漂浮的泡沫泛着油光,偶尔有埃及鲶鱼翻出水面,灰黑色的脊背像段段腐烂的木头。
周志高推开车门,腥臭味瞬间钻进鼻腔,带着股化学品灼烧的辛辣。
他蹲在河岸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猛地缩回,水温高得异常,像刚开的洗澡水。河底的淤泥泛着黑紫色,气泡往上冒时,带出的沉积物在水面画出诡异的纹路。
“同志,别碰!”穿蓝布衫的老汉拄着拐杖跑过来,裤脚沾着干涸的黑泥,“这水烧手,上个月李寡妇家的狗喝了两口,当就抽风死了。”
他往河对岸指了指,化工厂的烟囱正喷着黄烟,在晨雾里拖出条肮脏的尾巴。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老汉的手上,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渍,像块永远擦不干净的伤疤。
“环保局没来查过?”
老汉突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查?他们的车比谁都勤。”
他往柳树下的石凳指了指,上面刻着“环保局监测点”,旁边的草丛里扔着个空的茅台酒瓶,“每次来都带着白大褂,装模作样舀瓶水就走,回头就‘一切正常’。”
远处的桥洞下,几个孩子正用竹竿钓埃及鲶鱼。
那些鱼长得异常肥硕,贪婪地争抢着诱饵,钓上来的鱼肚子里,能挤出暗绿色的粘液。
“张爷爷这鱼能吃。”扎羊角辫的姑娘举着钓竿,鱼竿上的线勒得她手心发红。
“不能吃!”周志高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孩子们手里的鱼竿都掉了。
他想起肖市的菜市场,那里的商户会主动提醒“隔夜菜别给孩子吃”,而这里的孩子,正把毒水里的鱼当宝贝。
老郑突然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河面上的泡沫开始变色,从灰绿变成诡异的粉红,像泼了层稀释的血。
“周部长,上风方向有化工厂。”他往西北方向指了指,“烟囱的颜色不对。”
元市环保局的办公楼藏在绿化林深处,玻璃幕墙擦得锃亮,门口的花坛摆着“环保模范单位”的铜牌。
周志高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时,王局长正对着电脑屏幕喝茶,屏幕上的检测报告写着“水质达标,适合鱼类生存”,配图却是张pS过的青山绿水。
“你是谁?”王局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了几下,屏幕瞬间切换成工作总结,“没预约不能进,不知道规矩吗?”
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慌乱,桌角的垃圾桶里,扔着张化工厂的购物卡。
周志高往他面前的水杯里滴廖河水,透明的茶水瞬间变成墨黑色,杯底沉着层油状物质。
“王局长,这是你们检测合格的水。”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要不要尝尝?”
王局长的脸瞬间惨白,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
他往窗外瞥了眼,看见老郑正在给排污口拍照,突然扑过去想抢周志高手里的水样瓶:“你别乱来!这是元市的经济支柱……”
“用老百姓的命换的支柱?”周志高侧身避开,水样瓶在阳光下晃出幽绿的光,“我刚从沿河村过来,那里的村民,这两年得癌症的比往年多了三成,孩子的血铅含量个个超标。”
他往墙上的锦旗指了指,“这些‘勤政爱民’的锦旗,是用黑水河的水染的吗?”
副局长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份加急文件,看见屋里的情形,脚步猛地顿住。
“局长,省里的环保督察组……”
“让他们滚!”王局长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就我们在整改,正在整改!”
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胡乱摸索,抓起电话就要拨号,“我现在就给李总打电话,让他们停几……”
“不用了。”周志高掏出手机,点开段视频,化工厂的排污管直接插进河床,暗黑色的污水在河底冲出个漩涡,旁边的字幕写着“连续排放三年零七个月”。
“这段视频,我已经发给省纪委和生态环境厅了。”
环保局的会议室里,检测报告在长桌上铺成一片。
周志高指着某页的“ph值7.0”,突然笑了:“你们的检测仪是从废品站买的?”
他往桌上扔了个便携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字跳成“ph值11.3,重金属超标280倍”,“这才是真实的数据。”
参会的科长们低着头,钢笔在笔记本上划着毫无意义的线。
监测站站长的手指在桌下抠着地砖缝,那里还留着上次销毁证据时洒的化学试剂痕迹。
“周部长,我们也是没办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李总的化工厂纳税占全市的三成,市长……环保要为经济让路。”
“让老百姓的命让路?”周志高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检测报告被震得飞起,“沿河村的王大娘,儿子在化工厂上班,上个月查出白血病,医药费花光了所有积蓄,你们去看过吗?”
他往窗外指了指,“她现在就在环保局门口跪着,手里举着儿子的病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王大娘的哭声顺着门缝钻进来,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官老爷们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她的额头磕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再这样下去,我们村就要绝户了……”
周志高站起身,往门口走时,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在敲钟。
“从现在起,王局长停职接受调查。”他的声音透过走廊传遍整栋楼,“副局长暂代局长职务,立刻组织力量封堵排污口,所有化工厂停产整顿,什么时候水质达标,什么时候再开工。”
他走到门口时,王大娘正被保安往外拖,枯瘦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大娘,起来。”周志高扶起她,老饶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火,“相信我,这黑水河,很快就会变清的。”
环保局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查封文件在阳光下盖出鲜红的章。
周志高站在沿河大道上,看着施工队用水泥封堵排污口,暗黑色的污水被截断的瞬间,河面上的泡沫突然开始消散,露出底下浑浊的河床。
老郑递过来份元市的干部名单,环保局的班子成员里,有三个是化工厂老板的亲戚,还有两个在开发区买了别墅,那里的自来水,用的是从邻市引来的地下水。
“周部长,市长的电话。”老郑的耳麦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要亲自向您解释。”
周志高望着远处依旧冒着黄烟的烟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告诉市长,”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黑水河岸边等他,让他带着整改方案来,踩着河里的埃及鲶鱼来。”
河面上的埃及鲶鱼还在疯狂地游动,仿佛知道末日即将来临。
周志高知道,元市的改变不会一蹴而就,这黑水河的清淤,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但只要今堵上了排污口,只要从现在开始正视错误,总有一,这里的孩子能像肖市的孩子一样,在清澈的河边捉蜻蜓,而不是钓那些在毒水里长大的埃及鲶鱼。
远处的空开始放晴,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黑水河上,泛着诡异的光。
周志高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刘晓雅发来的消息:“纪委的同志已经出发,放心。”
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像朵在黑暗里绽放的花。
他往河对岸的化工厂望去,那里的烟囱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工,高耸的厂房在阳光下像座沉默的墓碑。
为了经济不要健康,不要环保,这是在断元市老百姓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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