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市的晚风带着纺织厂的棉絮香,俞虎友把民生报告摊在周志高面前时,纸张边缘的折痕已经磨得发亮。报告上的“外来务工人员住房计划”后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三十七个修改意见,最末行写着“需追加预算八百万元”,字迹被红笔圈了三次。
“周部长,这钱我们能挤出来。”刘成的手指在“预算”二字上反复摩挲,西装袖口沾着点油墨,刚从开发区的印刷厂过来,那里的工人正连夜赶印新的就业指南,“就是怕……怕本地人有意见,我们厚此薄彼。”
周志高往窗外指了指,职工宿舍的灯光星星点点,某扇窗后传来河南豫剧的唱腔,混着本地评弹的调子,像支奇特的二重唱。
“你去问问那户人家,”他的声音里带着烟草的醇厚,“住在一起的是安徽的焊工和肖市的老裁缝,他们上个月还一起给敬老院修过窗户。”
俞虎友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掏出个搪瓷缸,缸底的茶垢结了层壳。
“去年有个提案,要给外来工单独划片建房。”他往缸里续着热水,水汽模糊了眼镜片,“我带着班子成员去工地住了半个月,发现他们最想要的不是单独的区,是能和本地人一起跳广场舞的广场。”
周志高翻开那本“群众心声”留言簿,某页画着幅简笔画:戴安全帽的男人和穿旗袍的女人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旁边写着“肖市真好”。
画者是四川来的抹灰工,听上个月把老家的父母接来了,就在区门口摆了个修鞋摊。
“民生不是做算术。”周志高把搪瓷缸往俞虎友面前推了推,茶香混着棉絮味漫开来,“你得想,如果你是那个抹灰工,背井离乡来到肖市,最怕什么?”
俞虎友的手指猛地顿住,钢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他想起自己刚当车间主任时,母亲从乡下来看他,在菜市场因为口音重被摊主多收了五块钱,回来哭了半宿“城里不好待”。
“怕被欺负,怕孩子上学难,怕生病没人管。”刘成突然接口,声音里带着些微颤,“我们的医保报销点,以前只设在市区,郊区的农民工得坐两时车才能到。”
“上个月我们在工地旁设了临时点,排队的人绕了三圈。”
周志高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是从长福镇带来的民生清单:“老书记教我的,把自己当老百姓,就知道该往哪使劲。”
清单上的“修厕所”三个字被红笔标了重点,旁边写着“王大爷蹲坑比坐便方便”。
深夜的市政大楼还亮着灯。
周志高跟着俞虎友去突击检查农民工宿舍,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某扇门虚掩着,穿睡衣的年轻人正在给老家打电话,“肖市的领导来查宿舍了,还问我们被子够不够厚”。
“这屋住了五个甘肃伙。”俞虎友的声音压得很低,指了指墙上的锦旗,“感谢肖市给我们家”,是用十字绣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他们上个月把省下来的工资,给社区幼儿园买了台钢琴。”
周志高的指尖抚过钢琴盖的木纹,琴键上还留着孩子的指印。
他想起长福镇的第一台钢琴,是用卖苹果的钱买的,老书记“娃娃们得知道,日子不光有苦,还有甜”。
回到办公室时,刘成正对着份举报信发愁。
某建筑公司的经理举报“农民工偷钢筋”,附的照片里,几个工人正往麻袋里装废料。
“我们查了监控,”刘成的眉头拧成个结,“那些都是截下来的短头,他们想带回家给孩子焊个铁架子。”
周志高往举报信上瞥了眼,经理的签名龙飞凤舞,和他在工程验收单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把这位经理请来,”他往窗外的废料堆指了指,“让他看看农民工用那些短头,给孤儿院焊了多少张课桌。”
第二的晨会上,俞虎友突然提出“互换身份”计划。
让机关干部去工地当一农民工,让外来务工人员去体验窗口服务,报名表刚贴出来就被抢光了。
信访局的李换上工装时,安全帽在头顶晃悠。
他跟着安徽的张师傅绑钢筋,中午在工地食堂啃冷馒头,下午就红着眼圈去找局长:“他们的工资单上,加班费被折成了代金券,只能在指定超市用。”
而四川的抹灰工老王坐在政务大厅的窗口后,对着电脑屏幕手足无措。
有个老太太来办老年证,他捣鼓了半时系统还没弄好,急得满头汗:“原来你们的工作也这么难。”
周志高站在走廊里,听着交换回来的干部们争论。
有人“农民工不容易”,有人“窗口服务也委屈”,吵到最后突然都笑了,“原来大家都在使劲活着”。
俞虎友把周志高的话写在会议室的黑板上:“穿这身衣服,就得有勒紧裤腰带的觉悟。”
粉笔灰落在他的中山装肩头,像落了层霜,“昨财务科,能从招待费里再挤出两百万,给农民工宿舍装空调。”
刘成往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我们还打算搞个‘新肖市人’春晚,让河南的豫剧和本地的评弹同台。”
他往周志高手里塞了张节目单,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龙的传人”。
离开肖市的那,周志高去了趟新开的便民服务中心。
外来务工人员和本地人在同一个窗口排队,取号机吐出的票上,编号前面都印着颗红星。
穿旗袍的工作人员给甘肃伙递了杯热水,“你的居住证三后就能拿,孩子上学的事我帮你问了”。
俞虎友和刘成在车站送行时,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盒子。
打开一看,是本新的留言簿,第一页贴着张合影:穿工装的、穿校服的、穿旗袍的挤在一起,背景是肖市的纺织厂,烟囱里的烟在蓝下画着温柔的弧线。
“周部长的对,”俞虎友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哑,“把自己当老百姓,就知道路该往哪走。”
他往盒子里塞了个信封,是三十七个农民工凑钱买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为民”二字。
火车开动时,周志高望着窗外掠过的棉田。
肖市的纺织厂正在开工,机器的轰鸣声里,仿佛能听见无数个声音在合唱。
他知道,俞虎友和刘成的民生之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记得把自己当老百姓,这条路就永远不会走偏。
钢笔在口袋里硌着肋骨,周志高突然想起老书记的话:“官服是老百姓给的,穿在身上,就得暖着老百姓的心。”
此刻的肖市,正把这句话,缝进了城市的每个针脚里。
下一站的站牌在远处闪着光,周志高的笔记本上,新写了行字:“民生无他,将心比心。”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在为这场未完的旅程,又写下了温暖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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