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县的晨雾裹着松针的清香,周志高站在县政府门口的老银杏树下,看着扫街的环卫工用竹扫帚划出沙沙的响。
树身上挂着块木牌,“植于2002年”的字样被风雨磨得发亮,旁边歪歪扭扭刻着行字:“严宇与民同植”。
“周部长,让您久等了。”严宇的布鞋踩在露水打湿的青石板上,发出噗噗的轻响。
他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别着枚褪色的党徽,公文包上的锁扣早就坏了,用根红绳系着,像个老农的烟袋锅。
周志高的目光落在他沾着泥点的裤脚:“严书记在忙什么?”
“刚在西坪村处理完滑坡隐患。”严宇的手指在公文包上摩挲,红绳在晨光下晃出细碎的光,“雨季快到了,那几户人家的土坯房得赶紧迁。”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这是今年的防汛预案,周部长帮着看看?”
笔记本的纸页卷着毛边,某页画着简易的地形图,红笔圈出的危险点旁,密密麻麻写着村民的姓名和电话。
周志高翻到最后,发现夹着张电费催缴单,户名是“文县养老院”,缴费人签字是“严宇”,日期是三年前的除夕。
“严书记这二十年,不容易。”周志高合上笔记本,指尖触到封面的“为民”二字,是用钢笔尖刻上去的,笔画里还嵌着墨渍。
他想起赵立东的,严宇本有三次机会调去省城,都被他推了,“文县的花椒还没成规模”。
县政府的食堂飘来米粥的香气。
严宇端来两个粗瓷碗,往周志高碗里卧了个荷包蛋:“咱文县的土鸡蛋,比省城的柴鸡蛋香。”
他自己的碗里却只有咸菜,筷子在粥里拨弄着,像在找什么。
周志高突然笑了:“严书记还在给食堂算账?”
严宇的脸微微发红:“上个月超了十五块,得从我的饭补里扣。”
他往窗外指了指,“您看那栋楼,2005年盖的,到现在没返修过,省下来的钱,够给山区学买三年的文具。”
办公楼确实朴素,墙皮掉了几块,露出里面的红砖,却擦得锃亮。
周志高想起青溪县的玻璃幕墙,突然觉得这红砖比任何镀金都值钱。
“2018年,有位市领导想把您调去档案局。”周志高的粥勺在碗底轻轻磕碰,“听那有两千多村民堵在市政府门口?”
严宇的筷子顿了顿,咸掺在粥里溅起水花:“是我让他们回去的。”
他望着窗外的银杏树,“那位领导我‘不懂变通’,其实我就是觉得,文县的花椒刚挂果,不能半途而废。”
后来那位市领导落马时,纪委从他办公室搜出本日记,某页写着“严宇不识抬举,挡我财路”。
而那时的严宇,正在花椒地里教村民们剪枝,手上被刺出了血,就用泥土一敷,接着干活。
“周部长尝尝这个。”严宇往周志高手里塞了包花椒,麻香瞬间钻进鼻腔。
包装袋上印着“文县扶贫产品”,没有华丽的图案,只有行字:“每买一斤,助农增收三元”。
周志高捏了粒放进嘴里,麻味从舌尖窜到头顶。
他想起秦正直寄来的照片,南市的扶贫车间也在加工文县花椒,“严书记的货,从不掺杂质”。
“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周志高的粥碗见磷,粗瓷的碗沿硌着下巴,却让人踏实,“市里缺个分管农业的副市长,您有没有兴趣?”
严宇的手抖了下,花椒袋掉在桌上,发出沙沙的响。
“周部长别开玩笑了。”他捡起袋子,红绳在指间绕了三圈,“我这性子,去了市里得得罪人。”
“就是要您这样的性子。”周志高往他面前推了份文件,是文县的农业数据:花椒种植面积从2002年的500亩,扩大到现在的2万亩,带动87个村脱贫,人均年收入翻了十五倍,“您能让文县富起来,就能让更多地方富起来。”
严宇的目光落在“87个村”上,突然想起西坪村的王哑巴。
那缺年穷得卖血,现在靠种花椒盖了两层楼,见人就竖大拇指,比划着“严书记好”。
“文县的班子已经成熟了。”周志高的声音里添了些温度,“您培养的那个副书记,去年被评为全省优秀党务工作者。”
他往严宇碗里夹了块咸菜,“您总‘要把根扎在土里’,可良木也得给它更高的空。”
暮色漫进食堂时,严宇还在翻看那份文件。
窗外的银杏树叶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鼓掌的手。
他想起十年前的暴雨夜,自己背着生病的老人往卫生院跑,村民们举着煤油灯在后面照路,灯光在泥水里晃成条银河。
“我去。”严宇突然抬起头,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但我有个条件,文县的花椒合作社,我还得兼着顾问。”
周志高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粗瓷碗在桌上跳了跳:“这才是严宇。”
夜里的文县飘起细雨。
严宇带着周志高去花椒烘干房,三十多个烘炉一字排开,白雾里裹着麻香。
烘干工都是留守妇女,见了严宇就喊“严大哥”,“这个月的工资够给娃交学费了”。
“张大姐的男人去年摔断了腿。”严宇往周志高身边凑了凑,声音被机器声盖得有些碎,“我让她来烘房上班,既能照顾家,又能挣钱。”
张大姐听见了,往周志高手里塞了把烤好的花椒:“周部长尝尝,这是严书记改良的品种,麻味正,还不涩。”
她的手粗糙得像树皮,指甲缝里还嵌着花椒的红。
离开烘房时,雨已经停了。
严宇指着远处的山:“那片坡明年就能种花椒,通了路,就能盖冷库。”他的布鞋在泥地里踩出深深的印,“其实我不是不想走,就是怕……怕换个人,这花椒就变了味。”
周志高望着山坳里的点点灯火,突然想起长福镇的老书记。那人临终前“当官就像种庄稼,得有耐心,还得有良心”。
眼前的严宇,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文县的一棵庄稼,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从不计较长在哪个角落。
“明我让赵立东送份调令过来。”周志高往回走,银杏树叶落在他的肩头,“您先去市里熟悉情况,花椒合作社的事,我让秦正直多照看着。”
严宇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周志高生疼:“周部长,我不求别的,就求您多派些像田埂、秦正直这样的同志来基层。”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老百姓不怕穷,就怕遇不到实心干事的官。”
月光爬上县政府的红砖楼,照亮了墙上的标语,“真抓实干”。
周志高知道,严宇的故事还没结束,就像这文县的花椒,会在更广阔的土地上,长出更旺的生机。
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做那面照妖镜,照出魑魅魍魉,也照出这些藏在深山里的珍珠。
因为他清楚,龙国的根基,就扎在这些像严宇一样的干部心里,扎在老百姓踏实的日子里。
快亮时,周志高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严宇的身影消失在去西坪村的路上。
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远,却像在无数个文县一样的地方,敲出了希望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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