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雅离开的那,省城的高铁站飘着细雨。
周志高站在送站口,看着妻子的行李箱滑进安检通道,拉杆上挂着的平安符晃出细碎的红。
那是周洛汐亲手编的,绳结里藏着“爸爸妈妈”四个字。
“洛汐模拟考又是平平无奇的年纪第一。”刘晓雅理了理他的衣领,指尖触到衬衫第二颗纽扣,还是去年周乐乐用画笔涂成金色的那颗,“乐乐在幼儿园得了红花,要等你回去贴在奖状墙上。”
周志高的喉结轻轻滚动,站台广播里的提示音漫过雨幕。
他想起上周视频时,周洛汐举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抱怨“爸爸总不回家”,转身却对乐乐“爸爸在做很重要的事”。
十六岁的姑娘,已经学会把思念藏在倔强里。
“让陈阿姨多炖点汤。”他往妻子手里塞了把伞,黑色的伞面上印着组织部的徽标,“纪委的事忙,但也别熬太晚。”
刘晓雅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雨雾里格外柔和:“你才是,别总吃镇政府食堂的盒饭。”
她踮脚帮他理了理鬓角,“遇到合适的同志,多考察,慢没关系,要准。”
高铁开动时,周志高站在雨里,看着那抹白色的影子钻进云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春香发来的照片:周洛汐在厨房教乐乐洗菜,姐弟俩的围裙上沾着面粉,像两只刚滚过雪地的熊。
“周部长,往青溪县的车备好了。”赵立东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湿意,手里的档案袋上印着“青溪县干部考核”,“他们的县委书记据很有魄力,把个贫困县变成羚商示范县。”
周志高的手指在档案袋上划过,封面的“政绩报告”四个字烫着金边。
秦正直曾过,青溪县的快递点比便利店还多,可上个月的信访件里,有果农“快递费被垄断,赚的钱还不够交运费”。
青溪县的电商产业园建在山坳里,玻璃幕墙在雨里闪着冷光。
县委书记张茂才陪着参观时,蓝牙耳机里不断传来“xx总”的称呼,鳄鱼皮公文包上的锁扣,和刘志朋的那个一模一样。
“周部长请看这个。”张茂才往电子屏上划了下,销售额的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我们县的猕猴桃,去年卖了八个亿。”
他往包装车间指了指,女工们正往礼盒里塞果子,礼盒上的“助农”字样印得鲜红。
周志高拿起个礼盒,生产日期是三前,却贴着“有机认证”的标签,而旁边的检测报告显示,这批果子的农药残留超标三倍。
他突然想起长福镇的老书记,总“数字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张书记,咱们去村里看看吧。”周志高往产业园外走,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噗噗的响,“听王家村的老李,种了五十亩猕猴桃,我想去拜访拜访。”
张茂才的脸色瞬间沉了沉,蓝牙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变大:“张书记,那个果农的事压不住了……”
他慌忙关掉耳机,笑着“路不好走,我让办公室备车”。
王家村的土路果然泥泞,老李蹲在果园里,手里的剪子咔嚓咔嚓剪掉烂果,筐里的猕猴桃半数带着黑斑。
“周部长尝尝这个。”他往周志高手里塞了个硬邦邦的果子,“这是没打膨大剂的,卖相不好,电商不收。”
周志高咬了口,酸涩的汁液溅在舌面。
老李,张茂才的舅子垄断了全县的快递和包装,果农每卖一斤果子,要交四毛“服务费”,去年光这一项就收了两千万。
“他还这是‘带动就业’。”老李的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在雨里亮了下,“包装车间的女工,每月工资才两千,还不如去广东打工。”
张茂才的车停在村口,却始终没进来。周志高往车窗里瞥了眼,看见他正在打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像是在删什么东西。
雨刷器来回摆动,刮掉了玻璃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那是用贴纸贴上去的。
离开青溪县时,赵立东递来份匿名举报信。
信里,张茂才的电商产业园,其实是用扶贫款盖的,产权却在他老婆名下。
最末行画着个简笔画,戴着官帽的人正往口袋里塞钱,脚下踩着哭泣的果农。
“让纪委查查。”周志高把信折成方块,“别声张,先找快递员和包装工聊聊。”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猕猴桃林,雨水打在叶子上的声音,像无数果农在叹息。
下一站是云岭县。
据这里的县委副书记马国梁,放弃了省城的职位,来山里当了五年驻村干部。
周志高没打招呼,直接去了他驻点的大石村。
村委会的泥墙上,贴着张泛黄的承诺:“不修好路,不娶媳妇”。
马国梁正在给贫困户修屋顶,军绿色的t恤湿透了,贴在背上像幅地图。
看见周志高,他抹了把脸上的泥,露出口白牙:“周部长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声,我好杀只鸡。”
大石村的路确实修得好,水泥路面能并排走两辆三轮车。
马国梁,这是他带着村民们一筐筐背水泥修的,没花财政一分钱,靠的是县里企业捐的款。
“捐款明细在墙上贴着呢,谁捐了多少,花在哪了,清清楚楚。”
周志高往公示栏走去,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
某行写着“马国梁,5800元”,日期是他刚到村里的第三个月,显然是拿出了自己的工资。
“老马这两年瘦了二十斤。”村支书往灶台里添着柴,锅里的腊肉炖得咕嘟响,“他把省下来的钱,全给村里的孩子买了学习机。”
马国梁的宿舍在村委会的角落,一张木板床,一个旧书桌,书桌上的《乡村公路建设手册》翻得卷了边。床底下的纸箱里,放着双开胶的胶鞋,鞋底的纹路里还嵌着山里的碎石。
“周部长别听他们瞎吹。”马国梁往周志高碗里夹了块腊肉,油星溅在桌布上,“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突然笑了,“前阵子我妈给我介绍对象,人家一听我在山里,‘你这哪是当官,是当苦行僧’。”
周志高望着窗外的山路,阳光把路面的水洼变成了碎镜。
他想起自己在长福镇的那些年,也是这样住着宿舍,吃着食堂,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苦行僧好啊。”他往马国梁碗里回夹了块肉,“能修成正果。”
离开云岭县时,马国梁送了两双自己编的草鞋,鞋面上绣着“为民”两个字。
周志高的手指在草绳上摩挲,突然想起刘晓雅的“要准”。
眼前的马国梁,或许没有张茂才那样的光鲜数字,却有着比数字更珍贵的东西。
车往省城开时,赵立东翻看着马国梁的档案。
“他的政绩报告写得很简单,”赵立东的声音里带着感慨,“就‘修了十五公里路,帮三十户脱贫’,不像张茂才,整了本精装画册。”
周志高望着窗外掠过的村庄,雨后晴的田埂上,有农民在弯腰插秧。
他想起周洛汐的作文,“爸爸像棵树,在哪里都能扎根”。
现在他觉得,马国梁这样的同志,才是真正的树,根扎在泥土里,叶向着阳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刘晓雅发来的视频。
周洛汐正在给乐乐讲故事,姐弟俩的头凑在一起,台灯的光晕里,能看见墙上的奖状,周乐乐的红花,和周洛汐的进步奖,贴得整整齐齐。
“爸爸……回……来……”乐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手在屏幕上戳着周志高的脸。
周志高笑着:“爸爸在找像马叔叔这样的好人,找到了就回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洛汐要好好复习,乐乐要听姐姐的话。”
挂了视频,周志高翻开青溪县的档案,在张茂才的名字旁画了个问号。
旁边的云岭县档案里,马国梁的名字被红笔圈出,备注栏里写着“可塑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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