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贝县纪委的审讯室位于办公楼地下室，灯光惨白得像停尸房的冷光。
刘志朋坐在不锈钢审讯椅上，双手被约束带固定在桌面上，身上还穿着被捕时的灰色中山装，只是领口歪斜，露出松弛的脖颈皮肤。
空调出风口“嘶嘶”作响，温度计显示16c，与室外三十多度的高温形成诡异反差。
“刘县长，喝口水吧。”周志高推过一杯冷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玻璃流下，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湿痕。
从被捕到现在，刘志朋已经整整48时没合眼，也没沾过米粒，眼下的乌青像被墨汁晕染过。
刘志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躲闪地扫过周志高身后的监控摄像头：“周部长，我都了，扶贫款的事是会计操作失误，我孙子的钱是他舅舅给的……”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至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肯定是有人诬陷我。”
周志高没接话，只是将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第一张是刘兴驾驶跑车的监控截图，车牌清晰。
第二张是奢侈品店的消费票，签名栏里“刘兴”二字龙飞凤舞；第三张最刺眼——三个未成年少女的伤情鉴定报告，照片里女孩们手臂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刘兴涉嫌强奸三名未成年人，”周志高的声音平静无波，“其中一个女孩才13岁。你想看看她们父母的报案材料吗？”
刘志朋的身体猛地一颤，视线落在“13岁”三个字上，喉结剧烈滚动着。他一直以为孙子只是花钱大手大脚，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那些被他压在加贝县的“事”，原来早就烂到了根里。
“这……这跟我没关系！”刘志朋突然提高音量，像是要服自己，“他是他，我是我！龙国没有连坐！”
“龙国确实没有连坐，”周志高缓缓站起身，走到审讯椅侧后方，“但你挪用八百万扶贫款，其中两百万直接转到刘心账户，这笔钱够他买跑车、付公寓首付，也够他‘打点’受害者家属——这些转账记录，银行流水清清楚楚。”
他俯身靠近刘志朋，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汗酸和恐惧混合的气味：“你以为把账目销毁就没事了？财政局那个科长全了。”
“你不仅挪用公款，还插手妇女出卖身体，扶持涉黑组织收取保护费，大坪镇村民被打的事，你敢不知道？”
刘志朋的肩膀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周志高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他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上。他想起昨晚在拘留所听到的消息——刘兴被抓时，正在酒店和一个女孩开房，人赃并获。
“我……我要请律师！”刘志朋突然喊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以。”周志高直起身，示意旁边的记录员，“但在律师来之前，你不妨想想清楚：你那些‘老伙计’，现在是忙着撇清关系，还是在销毁证据？”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刘志朋的表情变化，“听县公安局的王局长，昨晚连夜把家里的保险柜清空了？”
这句话像电击一样让刘志朋浑身一震。王局长是他一手提拔的，两人合谋做过多少“生意”，他心里最清楚。如果王局长倒了，下一个就是他。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空调的嗡鸣和刘志朋粗重的呼吸声。周志高知道，攻心为上。
对付这种经营多年的“老狐狸”，硬扛硬磨只会消耗时间，必须找到他最在乎的软肋——不是钱，而是他视若珍宝的孙子，以及那些随时可能反噬的“盟友”。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沉默，王探进头：“周部长，刘兴带到了，在隔壁审讯室。”
周志高点点头，对刘志朋：“你先冷静一下，想想怎么跟你孙子‘交代’。”他转身离开，故意让门留了条缝隙，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争吵声——那是刘兴在撒泼打滚，嚷嚷着“我爷爷是县长，你们敢动我”。
刘志朋的眼神瞬间从惶恐变成绝望。
他太了解这个孙子了，被宠得无法无，根本经不住吓。
如果刘兴把那些“少爷做派”背后的龌龊事抖出来，别退休后的好日子，恐怕连棺材本都保不住。
隔壁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隐约传来“强奸”、“未成年”的字眼。刘志朋的额头开始冒汗，冰冷的空调风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他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也曾立志做个好官，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大概是第一次收受贿赂时，大概是第一次为黑恶势力“站台”时，大概是看着孙子挥霍无度却默认时……
“我眨”当周志高再次走进审讯室时，刘志朋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全窄…”
周志高示意记录员准备，自己则重新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颓然垮掉的老人。窗外的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斑，却照不亮审讯室里的阴暗。
“八百万扶贫款，我分五次转到我外甥和刘心账户……”刘志朋的声音断断续续，“卖淫团伙是我跟李老板合开的，就在县城‘上人间’KtV后面……涉黑的‘刀疤’他们，每年给我交保护费……大坪镇的事，我让公安局去‘维稳’，其实就是去打人……”
每一句，他的身体就萎缩一分，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周志高听着，心里没有丝毫轻松。这些罪行背后，是多少百姓的血泪，多少家庭的破碎。
大坪镇村民被打断的腿，未成年少女被毁掉的青春，还有那些被污染的河流、被强占的土地……
“周部长，”刘志朋突然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我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孙子判太重？他还……”
周志高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他19岁了，法律面前没有大。至于你，”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你的‘请求’，留给法官去考虑吧。”
走出审讯室，王递过一份刚打印的文件：“周部长，刘兴交代了，除了强奸，还参与过他爷爷安排的‘洗钱’，用赌博的名义转移资金。”
周志高点点头，看着窗外加贝县的空。云层厚重，像是随时会下雨。
刘志朋的落网只是撕开了加贝县腐败网络的一角，那些他提到的“李老板”、“王局长”，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蛀虫，都需要一一揪出。
“通知下去，”周志高的声音坚定，“立刻控制县公安局王局长，查封‘上人间’KtV。另外，给大坪镇的村民发通知，被挪用的扶贫款，一周内全额返还。”
王应声而去，脚步匆匆。周志高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东市到加贝县，腐败的形式在变，但本质从未改变——权力的滥用，人性的贪婪，以及对百姓疾苦的漠视。
手机震动，是东市的老渔民发来的照片：支江里打捞出的大鱼，渔民们笑得合不拢嘴。
周志高看着照片，嘴角微微上扬。再黑暗的角落，只要有光，就有希望。加贝县的这场仗，难打，但必须打赢。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隔壁审讯室的门。刘兴还在哭闹，看到周志高进来，下意识地闭嘴。周志高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如刀：“吧，你爷爷让你转的那些钱，具体都去了哪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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