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养伤期间,林霜绛几乎三两头地往太子府跑,总不心撞上他和慕无离二人温情脉脉,后来林霜绛学机灵了,只在午后来。因为那会儿慕无离不是去处理公务就是去练枪打拳。
一次午后,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林霜绛定期来给他复诊,换完药见姚铮满脸愁容,很是奇怪。
“快过年了,人家外头都在迎四神,你倒好,自己在这迎衰神?”
姚铮忙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呸呸呸,你别乱话,新的一年我可不想再倒霉了,好不容易顺利些。”
林霜绛疑惑地看着他:“你好像都接连好几日心神不宁了,你这样不易恢复。吧,到底怎么了?”
姚铮郁闷道:“我想给殿下挑个过节礼。”
林霜绛无语:“你倒是挑啊!你挑不出?”
姚铮依然郁闷:“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来,我出不去;二来,殿下什么都不缺,他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林霜绛对后面那个问题还是能理解,毕竟慕无离是永昼太子,感觉送什么都拿不出手是正常的。
但前面那个他感到莫名其妙:“什么叫你出不去?又没人拦你。”
姚铮定定看着林霜绛:“有人拦我,我试过了。”
“你什......你是认真的?你真的出不去?”
姚铮点点头,带着些忧伤:“我感觉,只是我感觉,但我不敢问。我觉得我被殿下软禁了。”
林霜绛大为震惊:“怎么可能?殿下不会无缘无故软禁你,你怎么不问他?”
姚铮犹豫道:“我怕是误会,我这一问,伤令下的心......可是,我已经很久,将近有大半月没出府了,昨我又去试了一下,我真的,出不去。”
林霜绛也开始愁:“可是你不问,怎么知道殿下要关你关到何时?你受得了么?”
姚铮摇摇头:“受不了。而且我还要挑过节礼,殿下一份你一份,纪大人他们的也要准备,总不能全都旁人代劳,太没诚心了。”
林霜绛点点头,“这事旁人帮不了你,你还是挑个时候和殿下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姚铮又恢复了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问题就在这啊,我怎么和殿下开诚布公才不会伤他心呢?”
林霜绛敲着桌,脑子灵光乍现:“我知道了。你这样,殿下不是不让你出府么?你就约他出去,和他一起晚上出府游玩一下什么的,他要觉得这不行那不行,你就磨着他,男人嘛,多磨一磨就好了。到了外面去,找个氛围好的地方。你一边陪他逛,一边试探着问一问。这样你一边能把东西买了,一边能试探看他到底为什么不让你出府。”
姚铮自己是完全没主意,只得先试试林霜绛的办法:“好,那我晚上试试吧.......但是殿下冰雪聪明,我觉得一问他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林霜绛捏他的耳朵:“你这不行啊,你这样迟早被殿下拿捏得死死的。听我的,一步一步来。”
姚铮点点头,见那黑色猫似乎是刚从青松那边吃饱了回来,悠哉悠哉地从窗台钻了进来。
林霜绛惊讶得起身:“呀!这是谁养的猫呀,真可爱。”
姚铮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我养的。”
林霜绛把那猫抱起,惊讶地发现猫竟是黄瞳与绿瞳的异瞳猫。“这好像不是永昼的猫?竟然还是异瞳猫?这在拍卖行估计得卖出价,你哪儿来的?”
姚铮尴尬笑笑:“我告诉你件事,你可别生气。”
林霜绛抱着坐下,猫在他怀里躺得舒服还打了个羊奶嗝。
“你。”
姚铮心虚地移开眼眸:“这猫是世子殿下的赔罪礼,我和世子殿下结为了异姓兄弟,不心上了香发了誓.......”
“你什么?!”
林霜绛蓦然睁大眼,骤然起身将怀中猫吓得炸毛,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蹿到了他床底。
林霜绛气得浑身发抖,姚铮也顾不得先去安抚那猫了,他得先安抚人。
“姚铮!我林霜绛待你如何?你怎么能让别人抢在你我前面结为异姓兄弟呢?你要结兄弟也是和我!”林霜绛气得脖子都红了,还叫他的全名,这可真是两人认识以来林霜绛第一次对姚铮发脾气。
姚铮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拉着林霜绛的手,顺着他:“我知道霜儿对我最好了,就是!要做兄弟得先和霜儿做,怎么能和别人做呢?”
林霜绛稍稍下了些火:“那你还和他上香发誓!到底谁才是你的好兄弟!”
姚铮摇他的手,解释道:“霜儿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发誓,我那日的确是犯迷糊了,才被世子殿下赶鸭子上架去上香发誓,我以为他那是同我开玩笑拿我寻开心呢,堂堂世子怎么可能与我做兄弟?这几回过味来才发觉他是认真的。”
林霜绛冷声驳斥:“我不是不让你和别人做朋友,可是我认识你在先,你怎么能先同别人做异姓兄弟呢?置我于何地?”
姚铮摇着他的手臂哀求道:“霜儿,我真的知错了,你在我这里,虽然不是异姓兄弟但胜似兄弟。世子殿下那我真的没当真。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有攀附皇家之意的人,是不是?况且我都已经有殿下了,我攀附他慕凤玄做什么?”
林霜绛脸色似稍微好了些:“好吧,你没当真?所以你就是在顺着世子殿下玩闹?”
姚铮见林霜绛终于给了台阶下,他立马抓住,疯狂点头:“我怎么可能真当世子殿下是兄弟啊。你想想之前我和他还有仇。我是先被迫收下了这猫,才不得不陪他闹那一通。”
姚铮拉着林霜绛坐下,给裙了杯茶:“这猫的确很可爱对不对?迁就他一次咱们也不亏,不是吗?”
林霜绛嘟囔着,还是有些不乐意,但已经消了火气:“这倒是......你以后不能和别人做这种这么正式的仪式!老爷会当真的。”
姚铮笑呵呵地起身想要去将猫抱过来安抚:“我知道,放心吧。”
家伙被姚铮拿了些肉脯从床底勾了出来,姚铮一把趁机将猫抱起来,猫在他怀里不安地扑腾了几下,他不停地抚摸着猫的头,才终于让家伙安静下来,一黄一绿的圆眼在怀中看着姚铮。
姚铮抱着猫起身和林霜绛到院子里去,他的伤其实已经愈合大半,只是伤筋动骨,还不能执刀。
太子府正殿不远处的庭院里,大雪纷飞,苍茫一片,那楼阁玲珑,虚空被浓雪泼做素白,太子府的十几方翠竹沿着庭院的道路沐雪而立。
姚铮眉若远山,容颜独绝。而身上那蓝白色仙鹤衣袍,衬上那银纹针织雪披,更是仙姿玉质,亦妖亦仙;林霜绛一身祥云青衣,亦是钟灵毓秀,清洌如泉。二人在园里看雪景,他们的衣诀翻飞作响。家伙不知何时抓准了空子,从他怀里跳下来,平了雪里。
的黑色身影在雪中跃来跃去玩得不亦乐乎,猫看着飞舞的雪花快速挥动着爪子,追着那风把雪吹走的方向,似乎把那雪当作猎物。
慕无离迎面走来,依然身着那白金相间的太子朝服,头上戴着太子冠冕,腰间缠着蟒纹腰带。他步履缓慢,却沉稳自持,他那双眼如同无波的深潭,遥遥与姚铮对上了眼神,纪殊珩缓步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手中拿着伞,却没有撑开——定是殿下又在嫌麻烦,姚铮猜测。
林霜绛在一旁嘀咕:“我是不是该走了?”
那黑色猫不知何时跃到了慕无离面前,慕无离微微低下身,拎起猫放在怀郑
姚铮与林霜绛走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林霜绛的声音清冷干净,却不失恭敬有礼,正如那冬日平静的冰面下涌动的冷泉。
姚铮笑眼盈盈,那双眼倒映着这漫飞雪,整个人冰雪伶俐,配上一身蓝白衣袍,更显灵动脱俗。
纪殊珩在慕无离另一侧,面色沉静如水。
慕无离捏着猫的后脖颈细细查看,猫被陌生的气味吓得不敢动弹,睁着大大的圆眼朝姚铮“喵呜”个不停。
纪殊珩道:“府中何时有黑猫了?”
“这狸子,有趣。黑猫在永昼向来是不祥之兆,但它并非通体都是黑色。它的肚毛和爪毛皆为白色,而且竟还是异瞳。”慕无离看着猫柔声道。
姚铮抬眼注视着慕无离,不知为何,这漫飞雪,衬得他的殿下,更似那上的神了。
姚铮解释道:“这异国猫是世子所赠,是几日前为那次在陈王府的事赔礼道歉来了,殿下为这猫取个名字吧。”
慕无离终于不再捏着猫后脖颈,抱在怀里,手指轻触着猫的头。
高贵俊美的殿下怀中抱着异瞳的黑猫,而铮只用一根墨蓝丝带束着那青丝,整个人飘逸灵动,凑在慕无离身边眉眼含笑,半随意地搭着殿下的手臂——这幅画面太过美好,几乎一时看得林霜绛忘记呼吸。
慕无离沉思片刻,似是对着怀中猫,又似对着身旁冰雪伶俐的人:“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你于雪中朝吾踏雪而来,就叫踏雪如何?”
姚铮喃喃自语:“踏雪,踏雪而来......”飞雪簌簌在身旁飘落,姚铮跟着慕无离念了一段时日书,对慈简单的文字意趣已是心领神会。
林霜绛赞叹道:“这猫全身黑,只有爪子是白的,爪子的毛白如雪,又朝着殿下踏雪而来,可不就是踏雪么?殿下这名字真的取得好极了,双重寓意。”
慕无离嗓间低低笑出声,“是三重。”
姚铮接住他的视线,眼中柔情如浮冰化水:“没错,是三重。”
蓝白鹤衣的少年,容颜独绝,踏雪而来。
纪殊珩在一旁垂眸,暗自叹气,林霜绛笑意盈盈,不知是看着姚铮,还是看着纪殊珩。
姚铮笑着看慕无离,又对着慕无离怀中猫道:“踏雪?你以后就叫踏雪啦?”
猫朝着姚铮“喵呜”了一声,奋力挣脱了慕无离,跳到姚铮怀里。姚铮抱着长大了一些的猫,无奈地摇摇头, 对着慕无离:“殿下方才捏着它的脖子,吓着它了。”
慕无离微笑着,温和道:“动物在一些方面极其敏锐,吾上过战场,血腥和杀孽缠身,不喜吾也是正常。”
姚铮抱着猫,与它着它听不懂的话:“家伙?踏雪?以后我上了战场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嗯?”
林霜绛瞄准时机,准备赶紧撤退:“殿下,霜绛家中还有事,铮的伤今日复诊过了,恢复得很好。”
“嗯。回去吧,雪大,殊珩,拿把伞给林公子。”
纪殊珩点点头,将手中的伞递给林霜绛。
林霜绛眉眼低垂:“是。”一边走一边还暗示性地看了姚铮一眼,让他不要忘了早上同他的事。
姚铮看着林霜绛离别时的挤眉弄眼,蓦地想起了方才的事——对,他要试试约殿下晚上出门。
姚铮手心微微出汗,他心中暗骂自己:不就约人出去走走,你紧张个什么劲。
姚铮手上摸着猫,却心不在焉。他跟在慕无离身后进入室内,垂眸嗫嚅道:“殿下......晚、晚上可有闲空?”
慕无离顿住,蓦地回头。“嗯?怎么了?”
姚铮被那双明眸看得心虚,不觉移开眼:“快过年了,我想购置一些年货,殿下可有空陪我同去走走......听霜绛,京城眼下快要过年了,夜晚的行肆长街热闹非常。”
慕无离眸深似水,沉默了。
姚铮受不了这片刻静谧,简直如同蚂蚁噬心。他率先打破僵局:“殿下......有为难之处吗?”
沉声道:“没樱晚上吾陪你去。”
纪殊珩在一旁接过话:“属下和仇大人跟在身后保护殿下。”
慕无离摇头,“不必。”
纪殊珩无奈颔首,“是。”
姚铮的心止不住地扑通扑通跳,他一面觉得奇怪,殿下似乎是真的不太愿意让他出太子府,一面却又为晚上的出行而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与殿下单独出去吧?
猫进了屋,闻见了桌上肉脯的香味,又不安分了起来,挣脱开姚铮一蹦一跳地窜到桌子上,姚铮见状与慕无离相视一笑:“家伙还在长身体,是贪吃了些。”
慕无离在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两杯热茶,大指不停地抚摸着猫正忙碌的脑袋,姚铮心道,幸好猫对茶壶不感兴趣。
“无妨,殊珩,再多送一些肉脯过来。”
“是。殊珩明白。”
姚铮无奈:“殿下连猫都如此纵容。”
慕无离看着他笑:“不好吗?”
姚铮的心又开始忍不住重重地跳,他嘟囔着在慕无离身旁坐下,“不管我什么,殿下总有服我的道理......”
慕无离不喜欢待在他那气派的大殿,一有空就来他的院待着,的屋子几乎成了慕无离的第二个书房。屋外的青松覆着霜雪,屋内暖意融融,时而宁静祥和,时而出现些许笑声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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