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震动来得极快。
碎石簌簌落下，一道黑影裹着焦灰之气直坠坑底。云逸旋身横臂，晶石在掌心一震，青光荡开如水波，将那影子逼退三步。来人披着残破道袍，胸口裂口翻卷，脸上浮着一层死灰色，双目空洞却透出凶光。
“把晶石……交出来。”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
月璃眼神微凝，指尖轻颤，精神力无声铺展，如蛛网般缠住对方四肢。赵九霄火鞭甩出，烈焰蛇形扑上，瞬间绕住那人身躯，灼烧皮肉发出滋滋声响。
云逸没有动，只盯着那人眉心一点暗斑——与玉牌背面“三更候令”的刻痕频率一致。他闭眼，灵识轻探，触到一丝残存意识，顺着那丝波动反向追溯。
画面浮现：深夜山谷，此人持刀斩断锁链，符文崩解时溅起火星。他从骨架胸腔中取出一颗流转星辉的圆珠，刚要撤离，却被一股黑气自地下冲出，缠住脖颈，硬生生抽走了神魂本源。
记忆戛然而止。
云逸睁眼，低声道：“他是奉命行事，但珠子被夺后，封印反噬，神魂也被拖入地底。”
赵九霄冷哼：“那他还敢抢东西？”
“不是他想抢。”月璃缓缓开口，“是有人用命令烙印驱使他回来送死。”
话音未落，那残魂猛然睁眼，喉咙里滚出嘶吼：“珠归原位，方止灾劫！”话毕，周身气息暴涨，黑雾翻涌欲爆。
云逸抬手，晶石向前一压，青光凝成屏障。轰然巨响中，残魂炸开，黑雾四散，渗入地面裂缝，竟让坑底黑骨微微颤动。
紧接着，咔、咔、咔——
散落的骨骸自行移动，肋骨对接脊椎，指节拼合手掌，数十具枯骨眨眼间立起，围成一圈，空洞的眼窝齐齐对准三人。
“它们感应到了仙珠的气息。”月璃退后半步，靠在岩壁上，精神力已耗大半。
赵九霄咬牙，火鞭舞成环形防线：“这些玩意儿没灵智，纯粹靠本能行动。”
云逸低头看晶石，其光芒正随心跳明灭，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他忽然明白——这山谷里的骨头，不是守卫，是容器。仙珠一旦回归，它们便会成为封印的祭品，重新镇压地底之物。
但他不能现在就放回去。
“赵九霄，护住月璃。”他完，迈步向前。
每走一步，脚下骨骸便迟滞一分。他以呼吸牵引灵力，节奏缓慢而稳定，与晶石震频同步。那些傀儡般的骨人动作随之变缓，抬手、迈腿都像被无形之力拉扯。
十步之外，岩壁凹陷处泛着微光。
云逸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枚冰冷圆珠。它静静悬浮在暗格中央，表面光点流转，如同夜空星辰。当他握住它的刹那，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另一道心跳从掌心传来。
仙珠。
他将其托于掌心，转身回到坑中央。骨架依旧仰卧，胸腔空荡，像是在等待归还之物。
可他没有立刻放入。
他知道，若只是修复封印，这珠子一归位，山谷重锁，一切结束。但那样，他们永远无法掌握主动。幕后之人还会再来，下一次，或许不会再有侥幸。
他盘膝坐下，将仙珠悬于丹田前寸许，双手结印，闭目内视。
灵台初静，幻象骤生。
他看见自己十七岁那年，挑着柴担走过山道，未亮，肩头磨破，血渗进粗布衣衫。夜里借着油灯读功法，一字一句抄写在旧纸上，生怕漏掉半句。
他看见月璃第一次递给他筑基丹时，指尖微凉，目光沉静。她不多话，却总在他最艰难时出现。
他看见赵九霄挥鞭挡下偷袭，背上留下三道深痕，笑着：“这点伤，还不够换酒喝。”
一幕幕过往翻涌而来，不是记忆，是意志的沉淀。
仙珠开始发烫，光芒由冷转暖，十二道光环自云逸体内层层绽开，环绕周身。每一道都代表一重大境界的跨越，最后一道迟迟未成。
他没有强求。
只是继续回想——那些被人嘲笑“凡人也配修仙”的日子，那些省下半块灵饼换来一本残卷的夜晚，那些明知不敌仍挺剑而上的时刻。
点滴坚持，汇成洪流。
第十三道光环，缓缓凝聚。
地无声。
风停了，雾散了，连地底的躁动也彻底平息。云逸睁开眼，眸中似有星河转动。他抬起手，轻轻一握，空间在他指缝间微微扭曲，仿佛随时可撕开一道裂口。
他已经不再“操控”时空，而是与之合一。
赵九霄怔住，火鞭垂下：“你……突破了？”
云逸点头，将仙珠收回识海。它不再是一件外物，而是与他的道心融为一体。他站起身，走向那具主骨架，伸手抚过断裂的锁链。
“封印可以修复，但方式得换。”他，“不用骨头，不用牺牲。用我的力量。”
他并指划向虚空，一道银线凭空延伸，连接至四周岩壁残留阵纹。十二道旧符逐一亮起，又在他手中重组，化为全新结构。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座山谷轻轻一震，裂缝自动弥合，黑骨纷纷坍塌成尘。
封印重固。
赵九霄喘了口气，靠着岩壁坐下：“总算……结束了。”
月璃走到云逸身边，看着他侧脸。那双眼睛比从前更深，像是装下了整片苍穹，却又平静如初。
“接下来去哪？”她问。
“回九极界。”云逸收手，望向坑外，“有些账，该清了。”
三人走出深坑，光微露。山谷出口处，晨雾尚未散尽，远处山峦轮廓隐约可见。
赵九霄拄着火鞭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那片已归寂静的洼地，低声嘟囔：“以后谁再提进这种地方，我第一个反对。”
月璃轻笑，伸手拂去云逸肩上沾的一缕灰烬。
云逸没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前衣袋——那里藏着那枚破损玉牌。它还在发烫，比之前更甚。
他脚步一顿。
前方山路平坦，鸟鸣渐起，像是寻常清晨。
可玉牌的温度，在持续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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