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陪着桑灼华直到凌晨三点。
窗外的雨停了，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桑灼华靠在他肩上浅眠，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苏槿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交接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凌慕清和白浣清匆匆赶到，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白浣清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却在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放轻了脚步，她看到女儿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手指上缠着的纱布刺得她眼眶发疼。
“你们回去休息吧。”凌慕清对苏槿点头致意，声音压得很低，“接下来交给我们。”
桑灼华揉了揉眼睛，犹豫地看了眼病床。苏槿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声地传递着“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的承诺。
病房门关上后，白浣清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陪护椅上。
法务部发来的监控录像在她手机屏幕上闪烁。
白浣清猛地按熄了屏幕。她想起凌妤绾高二那年拿着省级绘画比赛的奖状回家，自己却冷着脸：“这些有什么用？能保送清华还是北平吗？”
凌慕清沉默地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水温透过杯壁熨贴着她冰凉的指尖。
“……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绾绾？”她声音发抖。
凌慕清望向病床上沉睡的女儿，喉结滚动：“不止我们。”
他调出另一段录像——凌妤绾独自坐在医院台边缘，风吹起她的病号服。
“外公外婆当年，我和我妈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对着空气苦笑，仿佛在模仿记忆中老饶语气：
“‘你以为你爸妈真爱你？不过是因为商业联姻需要个继承人！’”
白浣清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刚生产完的她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外父母对凌慕清的羞辱，而她在激素失衡和产后抑郁中，竟把怨气发泄在襁褓里的绾绾身上，整整三个月拒绝抱她。
“……我们凭什么要求她原谅？可是她却已经原谅我们了……”她哽咽着去握女儿的手，却不敢用力，生怕碰碎那几根包扎着的手指，“她明明……比我们勇敢那么多。”
凌慕清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
三个时后，裴允和钟溪午推开了病房门。
凌慕清和白浣清已经离开，只留下床头柜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大麦茶，那是凌妤绾从生病时必喝的东西，杯底沉着两颗枸杞。
裴允的目光落在凌妤绾缠着纱布的手指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让她想起去年深秋，桑灼华在酒吧喝醉后摔碎的玻璃杯。当时凌妤绾徒手去捡碎片，血顺着掌纹流进袖口，却笑着：“总比某些人用酒精麻痹自己强。”
“姐……”钟溪午蹲在病床边，心翼翼地把凌妤绾的输液管绕开她青紫的手背。
裴允的手机突然震动。桑灼华发来的消息在锁屏上跳动：
照看好她，但也别把自己累坏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凌妤绾会不要命地去拉跳楼的雨，除了她自己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个穿校服的背影，多像桑灼华当初站在台边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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