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在浪尖上剧烈摇晃，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楚大勇用脊背死死抵住门板，青筋暴起的双手几乎要将粗糙的木纹嵌进掌心。
福宝紧紧搂着林二娘的脖子，眼睛往头顶上方的木板上看，上面传来杂乱的人声，来回走动时踩得单薄的木板“咔滋”作响，从木板的缝隙中渗透出雨水，正落在她脖颈间，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别怕，福宝不怕啊，爹娘在这呢。”林二娘将包裹着福宝身上的大衣又紧了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才安全。
“等暴风雨过去后，我们便安全了。”
楚大勇刚完话，便听到外面传来咒骂声，声音随着上楼梯渐渐来到上方才清晰起来。
是船主。
船主脸色惨白嘴唇不止地颤动，手上握着的斧头脱落掉到船板上，砸了坑，他颤抖着手从腰间摸出一个窥筒凑到眼前。
下一刻，不知船主看到了什么，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嘴里咒骂着听不懂的家乡话，语气宛如一只被别入绝境的困兽，不安且惧怕。
他捡起斧头快速冲到船板上，怒吼道：“海盗船！海盗船来了！”
本就混乱的船上听到他的警告声，变得更加兵荒马乱宛如热锅上的蚂蚁。风暴雨的袭来已经让所有船夫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在这危险之际，没想到传来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噩耗。
一艘乌篷船如鬼魅般从浪涛中浮现，船舷上挂满缠着铁链的飞爪，正以非常快的速度靠近商船。
楚大勇听着外面的慌乱声，侧过头透过门缝往外瞧，只见几个船夫搬来一艘木船抛进海里，翻身准备跳去时被船主一把拉回来狠狠摔到船板上。
“你以为你们能跑得了吗！现在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留下来，大家一起反抗海盗！”
他将手中的斧头扔给船夫，冷静地指挥道：“去，把仓库里所有的武器拿出来，分给众人。”
“是！”
领命的船夫立即跑到楼梯下的仓库，推了几次却没能推开，便开始暴急切地用脚去踹。
楚大勇赶紧把木箱拉开后让开身位拉开木门，而站在外面的船夫正用尽全力踹向门，这一脚落空后整个人直接飞了进去重重砸到地上。
“哎哟他娘的！”
“你还好吗？”楚大勇赶忙走上前将人扶起。
船夫这才看到躲在仓库里的三人，撑着摔赡腰骂骂咧咧道：“你们是耗子吗躲这儿！”
骂完出气后便不再搭理他们，转身用斧头将木箱劈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武器。刀刃上泛着冰冷的寒光，在雷鸣闪过时将此时的情景映出。
只见那人将所有木箱劈开后，朝外吼了一声，紧接着从外头冲进来一群船夫，迅速将所有武器抢光，只留下一把压在最底下生锈的镰刀。
楚大勇预感情况不妙，若只是暴风雨拿武器作甚？
“大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船夫朝刀刃上“呸”了一口拉起衣角开始擦拭大刀，目光毒辣语气不善道：“来海盗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海盗！”楚大勇难以置信地快速跑到船板上往远处看，雨水打得他眼睛无法睁开只能模糊地看到不安的人群。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一把青黑色的铁爪死死扣在舷墙，接着闪电横过空照亮海面上的情况，而人们看到的是，无数个铁爪定在空中随后快速抛向他们的商船。
“快！落帆收锚！”船主的嘶吼被雷声劈碎。
海盗们甩出的铁链如毒蛇般缠住主桅，头顶上带着黑色头巾的汉子踩着摇晃的索桥凌空飞跃，弯刀在闪电中泛着幽蓝的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楚大勇顿时心漏了半拍，还没回过神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往回跑。他回到楼梯下的仓库“碰”地将门关紧，后背抵着门板胸口大幅度起伏喘着粗气。
“来了......”
如果只是暴风雨还好办，毕竟龙王也不敢放肆草菅人命，但若是海盗袭船的话，福宝便不能坐视不管了。
福宝松开林二娘看向外头，眼里泛出冷意：“爹......”只出一个字，林二娘快速捂住她的嘴，指节泛白如霜。
仓库外传来铁链拖拽声，夹杂着异族口音的咒骂，木板缝隙里漏进一线光，映出楚大勇眼底的血丝和林二娘颤抖不止的肩膀。
船板上传来打斗的声音，但船夫怎可能是海盗的对手，很快便落下风。
不过这些海盗并没有赶尽杀绝，不知道在作何打算。
在通舱里的百姓被海盗全部压了上来，所有人被逼迫着跪在船板中央，而跪在最前面的便是船主。
楚家三人因躲在楼梯下这种不易发现的地方，倒是逃过一劫。
楚大勇鬼使神差地凑进门缝，看清甲板上密密麻麻的黑影。为首的海盗头踩着满地狼藉走来，发出恶趣味狰狞的笑声。
“妇人孩全押走，男人全杀了丢进海里喂鱼。”
简单的话宣示着人们死亡的命运，船板上的人们断断续续传来哭喊声，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反抗。
林二娘一手捂着福宝的嘴，另一只手环抱着自己的头躲藏在角落，楚大勇则黑着脸慢慢挪回视线回去看外头。
他盯着头上的木板眼珠快速转动，寻思着若是海盗未发现他们，他们的是否会得以逃脱，还是会沉船？
走投无路的他们躲在这狭的空间苟延残喘。
楚大勇视线落在福宝身上，他放轻动作悄然爬到林二娘跟前将两人搂在怀里，亲吻着林二娘的额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动了动食指去摸福宝的脸，心里满是自责，若是在一开始发现福宝时便将人送回去，孩子便能逃过一劫，是自己的犹豫害了福宝。
而福宝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这之前，她的神识便已离开身躯去求救。
她飘到海面上空俯视着一些，对着身下的鱼群恳求道：“拜托你们了。”
下一刻，海面上大面积变成深色，这块深色随着海水漫延向前方的两只船。
船只不停地发出“咯咯”的声音，海盗头不满地咒骂道：“什么破船响个不停，待会儿把船砸了，沉海。”
一个喽啰海盗凑到船边往下看，瞧见两艘船的下方都被深色的海水包围，看不出是什么但总感觉不妙。
“老大！有情况！”
海盗头狐疑的“嗯”的声，大摇大摆走过去将头伸出去看，皱眉问道：“下面是什么？”
下一刻，从海底跃出一头沙虎裂开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住海盗头将他拖进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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