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见不见刘副使对姜辛而言也没那么重要,既然萧显能让她去见,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从刘副使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该怎么回她的话怕是早就交代好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得表现出执拗,毕竟,看起来刘副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诚如她所料,刘副使并没有给她太多惊喜。
按他的话就是有一群人装神弄鬼把他带走弄晕,从事后的结果来看,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方便韩学理上演一出诈尸,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丢的只是尸体,谁能想到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死。
一切听起来都很合情合理,无奈刘副使是个粗人,玩不来勾心斗角,他几乎每一句话都要偷瞄一眼萧显,演技堪称拙劣至极。
姜辛也没再多问,带着失落离开了。
萧显一直把她送到了龙策卫公廨外头,象征性地安慰了她几句,内容无非就是让她不必着急,他会想法查清楚。
姜辛冲着他笑了笑,笑得颇为敷衍,眼里的不信任呼之欲出。
他张了张嘴,本还想些什么,她却并未给他机会,兀自转身准备夸上一旁的马车。
才刚撩开车帘一角姜辛便微微顿了下,随即指尖像是被电了一下,蓦地缩了回来。
见状,萧显狐疑地拧起眉梢,“怎么了?”
“没什么……”她翩然转身,看向他,冷不丁地道:“你想要什么生辰礼?”
“嗯?”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萧显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阵子不是你生辰了吗?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你……”萧显不解地看着她,难得表现出了一丝心翼翼,“不生我气了?”
她垂眸搅弄着衣角,看似有些羞赧无措,“方才……方才是我不好,这事本就跟你无关……”
萧显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心绪分外的复杂。
整整七年,他精心将她调教成了他想要的模样,性情、喜好、乃至于对他的依恋,皆令他满意至极,她甚至都不敢对他发脾气,像今这样已经算是罕见,大部分时候她都像现在这样,低眉顺眼、极力讨好,他不必花心思去哄,仅仅只是勾勾手指她就会立刻跑向他。
这种滋味任谁都会眷恋,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最近他时常会回想起当年在龙原时的她,那样的鲜活桀骜,像只难以驯服的鹰。
以至于,他忍不住会想,若是正常情况下遇见,这只鹰还会愿意被他豢养吗?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骤然停住了,他愣了片刻,转眸看了眼公廨外头的那几个护卫,硬生生地收回了手,再次启唇时声音透着一丝喑哑,“送串络子吧。”
“络子?”姜辛蓦然抬眸,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嗯,你从前送的那串旧了,也该送串新的了。”
“还是要珍珠络子吗?”她问。
“不用,按你的喜好来。”
“知道了……”她侧眸看了眼身后的公廨,“那你先去忙吧,别送了。”
他没急着离开,“明日回西林吗?”
“嗯。”她点零头。
“那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让汤来公廨找我……”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会交代下去的,不会再发生昨日那种事了。”
她弯起嘴角,浅浅笑意爬上眉梢,“好。”
他又冲着马车上的汤叮嘱了几句,末了还能记仇地特意道:“我可没有把你家姐交出去的打算。”
“……”汤双手正紧紧攥着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听闻这话差一点就本能地晃动缰绳溜之大吉。
该的都了,萧显这才转身离开。
姜辛倒是没急着走,她噙着笑站在马车边,直到目送他的身影跨入公廨,她蓦地敛起笑意,猝然转身,迅速撩开车帘,抬腿跃上马车。
车内,管莫闲正支着头,大喇喇地跨坐着,漫不经心地斜了她眼,“完事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姜辛咬着牙问。
晓得她方才撩开车帘撞上管莫闲那张灿烂笑脸时有多害怕,在哄走萧显的那短短片刻间又有多紧张!看得出汤比她还要惶恐,那架势,像是随时都打算策马逃命。
相较之下,管莫闲倒是一派气定神闲,“来找我们家有异性没人性的教员啊,有什么问题吗?”
“万一被萧显看到,你有想过后果吗!”
“嘁……”他头一撇,没好气地嗤了声,“我还能怕他不成。”
“你不怕我怕啊!”
他撇唇哼道:“怕他你昨晚还敢迷晕他。”
“……你既然知道昨晚有多险,今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跑来?萧显警觉性很高又很擅长伪装,不定他早就起疑了,要是方才发现你在车上,很容易就把各种反常串起来,然后推断出韩学理可能没死。”
“这不是没发现嘛。”他不怕死地冲着他扬了扬下颚,“走吧,给你个惊喜。”
目前对她来能谈得上惊喜的就只迎…
“你找到那个姑娘了?!”她激动地问,眼眸锃亮。
“嗯哼。”他得意地挑了眉梢。
“……”这模样属实有点欠扁,但这件事又确实该他得意,没办法,姜辛只能忍了。
可他偏还得寸进尺,“你怎么不夸夸我啊?”
“…………”她狠狠地瞪了他眼。
没打死他就不错了!手里握着这么重要的两个人,还敢跑萧显眼皮子底下来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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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逼不得已,姜辛只能兵行险着迷晕了萧显,她能成功汤功不可没。
萧显所谓的忙公务也并没有没太久,大概只是跟腾煜交代了一些事,腾煜离开后他便又回到了她房里,她看她的书、他研究他的卷宗,互不干扰,但明摆着就是别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半步。
直到汤端来了两碗牛乳樱酪,声称姜辛每晚临睡前都习惯了要饮一碗的。
萧显几乎从未在她这儿留宿过,她临睡前究竟有什么习惯他压根不清楚,自是也没多心,何况他嗜甜,对这类东西向来没招架之力,到底,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汤敢给他下药。
待他入睡后,姜辛便赶紧换了衣裳出门。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庆幸萧显一直试图在隐瞒他们的关系,来这儿通常只会带着腾煜或者刘副使,否则的话,这宅子外头估计还得有不少人守着,她怕是没那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
离开宅子后她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去哪找管莫闲他们,别庄太远了,若是扑了个空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没成想路过新封丘门的时候,被对面汤饼铺子的掌柜给拦了下来,是有人给她留了信,若是子时之前便去别庄,过了子时可去西林。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别庄。
见到她后管莫闲并无诧异,只是面色有些不太自在,别扭地咕哝了句,“来了啊。”
相比之下,周茴则热情得多,“太好了!你没事吧?姓萧的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事。”她瞥了眼管莫闲,事到如今,她觉得管莫闲不可能还没看透她和萧显的关系,从他把她交给萧显这个行为就能看出些端倪,但是很显然他并未跟周茴和宋时透露分毫。
“没事就好……”周茴松了口气,愤愤地瞪眼管莫闲,“这子有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你交给萧显!”
管莫闲懒懒地斜了他眼,“你哪那么多废话……”
“韩学理在哪?”姜辛很配合地扯开了话题。
“殿前司。”管莫闲回道。
“……???”怎么会跑殿前司去的?
“他精神状态不太好,什么都问不出来,一直胡话,宋时给他看了下,若是找个医术精湛些的大夫兴许还有救,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无论继续留在这儿还是送去西林都不安全,掌教请示了官家,暂且先暗中把人交由殿前司看管。”周茴解释道。
“殿前司安全吗?”她不放心地问。
管莫闲抬眸看向她,道:“倘若殿前司都不安全,那这世道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她稍稍松了口气,也只是稍稍,毕竟夜长梦多。
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管莫闲启唇道:“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得让那些想灭他口的人以为他死了。”
姜辛眼眸一亮,“你们有计划了?”
管莫闲点零头,“我们在暗室里搜到一些药,抓了些老鼠试验了下,其中有一种应该就是韩学理用来布局假死的药,掌教派了个人过来,周茴一会会想法把他易容成韩学理。”
“你还会易容。”姜辛有些诧异地看向周茴。
“那可不,爷我可是周茴啊。”
……所以呢?周茴又怎样?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姜辛无视了他的得意,转头看向管莫闲,“然后呢?”
“我们会把人从别庄押往西林,需要一个人确认途中是否有埋伏,若是有那就最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动手更可信。”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辛,“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万一我今晚没来呢?”计划听着还算靠谱,她是唯一的变量,但这个变量也太变了!
“那就只能让掌教另外再安排人了,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白了,什么时候行动?”她问。
管莫闲看了眼窗外的色,“子时初。”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诚如他们所料,途中果然有埋伏。
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看不出究竟是谁的人,但直觉告诉姜辛他们与萧显脱不了关系。
她没敢继续往深了想,只管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的制造一场假死,之后的善后工作与她无关。
回到陈州门外的宅子时才刚过丑时,汤见了她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唯一失手的地方就是汤过于紧张了,药下重了,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萧显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只凭这一点就够他生疑了。
于是乎,姜辛始终忐忑着,直到见到了活生生的韩学理,那一刻她悬了一整晚的心才总算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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