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成都接诏时的庄重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邛州节帅府内的气氛在使者宣读诏书后,仿佛瞬间被一股寒流侵袭,温度骤降,降至冰点。
王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地,低着头,双眼紧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当他听到李野权知西川军府事”这几个字时,他的脸色就已经开始变得阴沉,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此刻更是如雕塑一般僵硬,毫无表情。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随着使者继续宣读对王建的任命,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当听到“西川节度副使”以及那被明确框死的五州之地时,王建的额头青筋暴起,隐约可见其跳动,仿佛要冲破皮肤喷涌而出。他紧握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微微颤抖着。
“……望卿与睦王同心协力,共保西川安宁,勿负朕望!”使者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王建的心上。
“臣……王建,领旨谢恩!”王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一般。他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接过使者递过来的诏书,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
尽管心中极度不满,但王建还是强忍着情绪,安排了宴席招待使者。
但他那阴沉至极的脸色,就像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整个宴会之上,使得原本应该热闹欢快的氛围变得异常压抑,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
好不容易送走使者,王建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节堂,将那卷黄绫诏书狠狠地掼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李倚儿!权知军府事!他凭什么!”王建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如同被困的雄狮般咆哮起来,声音震得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某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朝廷一句话,就让他骑在某头上拉屎!节度副使?呸!就是个名头好听的属下!”
他在堂内暴躁地来回走动,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脚凳:“还有张濬和朝中那些猪狗!收了我的厚礼,就给某出这种馊主意?!什么狗屁平衡!分明是偏帮李倚!‘权知’?我看他就是想永远‘知’下去!”
周庠站在一旁,默默捡起被王建扔掉的诏书,仔细又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待王建的怒骂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凝重:“节帅息怒。此事,确是我们低估了李倚在朝中的影响力,也觑了张濬这等骑墙派的滑头。”
“先生!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王建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眼睛,“朝廷这诏书一下,我们就被彻底框死了!名分、大义都在李倚那边,我们以后岂不是要任他拿捏?”
周庠走到王建面前,将诏书轻轻放在案上:“节帅,此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诏书已下,便是朝廷定论,公然抗命,形同造反,正中李倚下怀。”
“那你怎么办?就这么认了?”王建不甘地低吼。
“非是认了,而是不得不暂避锋芒。”周庠冷静分析,“李倚得此‘权知’名分,必会有所动作。如我所料不差,很快,关于赋税上缴、军队核查、人事干预乃至防区限制的命令就会接踵而至。这些都是他职权范围内之事,我们若强硬对抗,道理上不过去。”
王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掐住我们的脖子?”
“自然不是。”周庠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诏书也并非全无好处。首先,节帅‘西川节度副使’的名分是朝廷正式认可的,地位仅次于李倚,名正言顺。其次,我们对五州的控制权得到了朝廷的明文承认,这便是我们的根本。李倚即便想动,也要掂量掂量。”
他压低声音:“当前之策,仍是一个‘忍’字。对于李倚即将到来的命令,我们能拖则拖,能减则减,能变通则变通。赋税?可以上交一部分,但哭穷叫苦必不可少,陈述五州新定、民生艰难。军队核查?
可以配合,但核心实力必须隐藏。人事任免?重要位置务必安插自己人,无关紧要的职位可稍作让步。防区限制?表面遵守,暗中向荣、泸等地的渗透绝不能停,只是要更加隐秘。”
王建听着周庠的分析,暴怒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
他并非不懂隐忍,只是刚才的落差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先生的意思是,表面顺从,暗地里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正是!”周庠肯定道,“而且,我们要加快‘调虎离山’之计。李倚在朝中和藩镇中未必没有其他对手。还有杨复恭一系此次未能如愿,心中必然不满。
我们可加大力度,联络朝中一切对李倚不满的力量,继续上表,或密奏,或陈李倚借‘权知’之名,行割据之实,排除异己,苛待邻镇,夸大李倚的威胁程度,让朝中忌惮他。
同时,我们在五州内要加倍努力,整军经武,发展生产,收拢民心。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大,将来总有翻盘之日!”
王建沉默良久,胸中的郁气似乎随着周庠的话语慢慢疏导开来。他走到案前,看着那份刺眼的诏书,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好!就再忍他一时!”王建重重一拳砸在案上,却不是发泄,而是决断,“李倚想用这‘权知’二字压我,我倒要看看,他能压多久!周先生,一切就依你之计行事。
对外,我们恭顺;对内,给我往死里练兵、囤粮!通往长安的路子,给我加倍经营!我要让李倚知道,我王建,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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