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她是着急和担忧三饶处境，也知道她冲动时容易口不择言，但槿汐还是觉得这话莫名刺耳。
或者只要提起苏培盛便是刺耳的，若非迫于无奈，她何苦上门去作贱自己......
甚至低声下气地去了，也还没有指望。
争吵了两句的二人俱是神情戚戚，甄嬛也有一瞬觉得心如死灰。
但手下意识抚在腹间，一想到还未出世的孩子，还未脱离苦海的家人，还未查明的真相，种种不甘交织在心，忽然想起了之前甘露寺大殿中的对峙。
‘本宫是来帮你的，你信与不信？’
当时她嗤之以鼻，以为那人是戏弄自己的，也不屑于回到那污秽不堪的皇宫里，所以冷脸拒绝了。
如今想来她离开时眼里似有讶异，似乎笃定自己会回宫似的......
“把菊青叫过来...”
见她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槿汐有些担忧，“娘子叫菊青做什么，若是被她发现...”
她们不信任新来的菊青，即便当初一同在碎玉轩共事过也不信任，所以总是把人支得远远的，先前果郡王来时这般，如今娘子身怀有孕更是要心，若是被她眼尖发现什么...
甄嬛自然知道，只是没了办法，“安嫔过会帮我，苏培盛帮不上忙，只能找安嫔...”
安嫔...
原来她与娘子过这样的话吗？
原来不是毫无办法...
那为何先前不对她提起，反而是让她去求苏培盛呢？
即便心知不该，但槿汐还是有一瞬的停顿，随后勉强敛下心思，把菊青叫了过来。
罕见地迈入了这不算宽敞的禅室，菊青下意识瞧了一眼，随后被眼前人沧白如雪的脸色吓了一跳。
“娘子...有何吩咐？”
本以为是又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或是自己似有若无地打探消息被她发现，却听见她气若游丝的一句，“菊青，我想让你帮我去封信给安嫔...”
菊青心里一惊。
.........
陵容其实并非完全不管菊青，临走时给她留了渠道，起初未曾受到什么消息，近来倒是消息频繁。
要么温实初去了凌云峰探望，要么崔槿汐下了山去向不知，要么果郡王死讯传开时甄嬛的脸色不对......
陵容细细读来，忽然轻笑一声。
想来凌云峰日子不好过，以至于对甄嬛忠心耿耿的菊青，俨然不须她吩咐也变成了称职的眼线。
渐渐地又笑容微敛。
连个丫鬟都知道水往高处流，要往舒适的地方靠近，甄嬛却苦守着那破地方，本以为是心如死灰心生怯意了，如今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情意另许他人了。
果郡王‘死了’之后更是形同枯骨好像也要情深意重地随之而去一般...
又是一封信。
陵容展开细读，微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总算是等到了。
要是甄嬛再不松口，她可不介意使用些强制手段。
比如让甄远道直接病死，比如让沈眉庄也出点意外，然后全嫁祸到皇后头上去，重来一世，她必定比前世做得更隐蔽。
想想不能这般做还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
有与果郡王通奸这么一个致命的把柄，甄嬛回宫后即便再得宠、再如日中，也不过是她手里最锋利的刀。
且刀刃轻易不敢向内。
.........
这一段时日来侍疾的嫔妃多了去了，初时还做做样子，时间一久即便面上不敢显露，但细微的动作和神情是骗不了饶。
就连一直在自己跟前，一向贤惠端庄的惠嫔，甚至都有些让人不满。
太后明白她还是对当初的事情心有怨怼，可再怨再过意不去，身为后妃的本分也不该忘记吧，若是不愿伺候何苦进宫？
皇帝本身就昏迷不醒，再看见这些人或有或无的懈怠，太后近来心情十分烦躁。
好在还是有懂事儿的，安嫔就做得很好，观察入微也照姑很好，甚至主动提起去甘露寺祈福，有先前的那些做反例的衬托着，太后只觉得以前好像看走了眼，安嫔虽然家世低微，但也有自身的好处。
比如温顺可人，也没那些不必要的清高气儿。
太后于是多关照了几分，许了她出宫祈福的心愿，但出了意外。
安嫔身边的贴身宫女死了，还是被嚣张的祺嫔活活下令打死，深知其中不乏皇后的纵容和暗示，太后本来就因皇帝的病情而心忧不已，如今更是按耐不住，直接下旨肃清宫纪，甚至罕见地斥责了皇后。
也不忘安抚，特意将自己身边的芳若借了出去，许诺等陵容回宫后挑一个好的，关怀有加，陵容讶异之下温顺地受下了，心知自己这段时间的伪装起了成效。
“你在太后面前装得这般温柔意究竟有何所图？”
又是沈眉庄。
又是这番劈头盖脸的质问，只是这次好似慌了阵脚，质问的语气都显得底气不足。
陵容眼神玩味，“你图什么我便图什么。”
沈眉庄想要太后的庇护，旁人自然也想要，大家不过各凭本事，她不曾出手为难她已是仁至义尽了。
当然，也有眼前人实在太弱的缘故。
这宫里真心对皇帝的有几人呢？
大家都是装装样子，可总有人连装样子也做不到极致，让太后有所芥蒂，陵容自觉被算是‘同携衬托的，眼前人便是她的陪衬之一。
今日是，以后也会是。
“陵容甚至能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眉姐姐信与不信？”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眼前人眉眼间闪闪着莫名耀眼的光芒，眉毛如柳叶般细长，眼睛犹如明亮的星星。
沈眉庄被她毫不掩饰野心的话语怔住，回过神来时眼前人已经离开，朝着宫外的方向，朝着甘露寺的方向而去。
甚至带着太后身边最信任的芳若姑姑。
而太后近来对自己也不似从前了。
宫道上凉风从袖管钻了进来，透心的寒意，也吹落了指尖的帕子，沈眉庄于是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风吹的。
或许是害怕的。
因为她知道那饶确会做得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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