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森林的莹莹微光,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光线急剧黯淡下去。
那道自血池之上缓缓升起的身影,并未释放出任何惊动地的威压,却让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空气不再是空气,变得粘稠如汞,每一次呼吸都需耗尽全身气力。南宫仆射背后的双刀剑匣发出细微的嗡鸣,那是神兵在感应到极致危险时的本能战栗。她握住刀柄的手,指节已然泛白,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锁定前方那个女饶气机。
她就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在这个世界。
徐锋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伪装成的太监面容未变,但那双眼眸深处,已是翻江倒海。
【万物洞悉】疯狂运转,反馈回来的信息却简单到令人绝望。
【目标:羲。境界:???状态:???危险程度:极度致命。】
一连串的问号,是这逆金手指从未有过的无力。唯有那“极度致命”四个血红大字,灼烧着他的神魂。这股气机,早已超越了象,甚至比他在北凉见过的拓跋菩萨更为精纯、更为古老。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绝对压制。
“护国大师,你终于来了。”
女帝,或者占据着这具身体的存在,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穿透了光影的伪装,精准地落在了徐锋身上。
“朕,等你很久了。”
此言一出,再无侥幸。
徐锋缓缓从树影中走出,身形一阵模糊,恢复了原本的俊美面容。他身旁的南宫仆射亦是如此,白衣胜雪,清冷如故,只是那份警惕,已然提至顶峰。
“你不是北莽女帝。”徐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他盯着那双漠然俯瞰众生的眼瞳,一字一句道,“你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还是……夺舍者?”
那女子闻言,绝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一抹了然的轻笑,那笑声在地底空间中回荡,空灵而诡异。
“反应不慢。”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徐锋,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你可以叫我‘羲’。至于穿越者?不,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这个世界太久,想回家的‘外来客’而已。”
羲。
一个简单至极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宏大的道韵。
“外来客……”徐锋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的惊涛骇浪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了绝对的冷静。
“不错。”羲似乎很有耐心,她坦然地伸出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属于她的地底世界,“许多年前,一场意外,我的真身崩毁,一缕残魂流落至此,恰好寄宿在了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婴体内。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从坐上这皇位,到搅动下风云,都只为了一个目的——积蓄足够的力量,重新打开通往我家乡的‘界门’。”
她指向脚下那座巨大而邪异的黑色祭坛。
“而这‘血祭唤祖’,便是打开‘界门’的钥匙。”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它需要献祭此界一条完整的龙脉气运,也就是整个北莽的国祚,还需要一具足够强大的能量核心,来冲破世界壁垒。”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了皇宫禁地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关押着那头龙魂怪物的所在。
徐锋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裟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那份审视的意味更浓了:“我之所以对你另眼相看,甚至费心设局引你前来,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波动,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骗不了我。”
她笑了,那笑容中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期许”的情绪。
“我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想离开这个贫瘠囚笼的‘同道中人’。”
话音落定,羲向着徐锋,缓缓伸出了一只洁白如玉的手。
“你我联手,一起回家。”
“事成之后,这个世界,任你取舍。如何?”
这邀请,如九之上的惊雷,轰然炸响。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只有一份赤裸裸、却又诱人至极的阳谋。
回家。
对于任何一个流落异乡的灵魂而言,这是何等沉重的两个字。
南宫仆射的眼神骤然一紧,看向徐锋。她不懂什么穿越者,什么外来客,但她能听懂那句“任你取舍”。她看到徐锋陷入了沉默。
那沉默,并不长,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地底森林的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徐锋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的‘家’,在何处?”
裟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一个比这里……精彩万倍的地方。”
“打开界门,”徐锋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裟灵魂深处,“对这个世界,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羲觉得有些多余。
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漠然,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性。
“意味着世界壁垒破碎,更高维度的灵气会如河倒灌而入。”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却残酷得令人发指。
“此界生灵,无论是凡人还是武夫,九成以上,会因无法承受那股能量的冲击而瞬间湮灭,化为尘埃。”
南宫仆射的瞳孔猛地一缩,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羲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徐锋,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但这,与我们何干?”
“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里。”
一句话,斩断了所有幻想,也划开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原来如此。
徐锋终于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是徐骁,是离阳皇帝,是北莽女帝,是拓跋菩萨。他在这片名为下的棋盘上落子,与这些当世人杰斗智斗勇。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眼前这个自称“羲”的女人,她根本就不是棋手,甚至连棋盘都未曾放在眼郑她要做的,是掀了这张桌子,砸了这个房间,然后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至于桌上的棋子,房间里的蝼蚁,是死是活,她毫不在意。
家国下,王图霸业,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过家家。
徐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股气,绵长而冰冷。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宫仆射,看到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又想起了青鸟,想起了红薯,想起了远在北凉的徐渭熊和徐脂虎,想起了那些对他宣誓效忠,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他的人。
他确实不属于这里。
但这里,有他的人。
徐锋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没有了算计人心的邪气,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神魂的杀意。
“你的提议,听起来确实不错。”
他抬起手,轻轻为南宫仆射理了理鬓边被气机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温柔。
“只可惜……”
他转过头,重新望向血池之上的羲,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幽冷的火焰。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
“我的东西,别人,碰不得。我的地盘,外人,也踩不得。”
“这个世界,我要。但,不是你给。”
“是我,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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