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霜,庭院死寂。
那股自徐锋体内弥散开来的威压,并非山崩海啸般的粗暴,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源头压制。它无形无质,却沉重得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让竹叶的每一次摇曳都显得无比艰难。
韩生宣僵在原地,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在这股威压面前,薄如蝉翼,一触即溃。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对方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将其彻底捏碎。
恐惧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决堤的江海,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心防。
他修炼《大衍傀儡术》残篇数十载,自以为已窥得魔道真髓,今日方知,自己不过是在自家门前拾捡了几块碎石的顽童,而眼前这个人,却拥有着整座巍峨不见其顶的矿山。
这不是高下之别,是与地的差距。
这种差距,足以粉碎一个饶所有意志。
“完整的《大衍傀儡术》,你想不想要?”
徐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打在韩生宣的神魂之上。他收回了那足以倾覆地的威压,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那份玩味的弧度重新回到了他的嘴角。
压力骤然消失,韩生宣的身子猛地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的冷汗沿着脸颊的褶皱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诱惑,这是赤裸裸的,却又无法抗拒的诱惑。
对于他这种早已在魔道上走出太远,再无回头路的人而言,更高深的法门,便是他的道,他的命。
他挣扎着,眼中的惊骇、贪婪、畏惧,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尽数化为了一片死灰般的认命。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扑通。
这位权倾朝野,在北莽皇宫之内能令儿止啼的大内总管,双膝一软,对着徐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奴才……韩生宣,见过主人。”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迟疑。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讨价还价都是自取其辱。
徐锋看着他,眼神淡漠,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不够。”
韩生宣身体一颤,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咬了咬牙,面露决绝之色,闭上双眼,眉心处竟缓缓渗出一缕微光。那光芒初时微弱,随即越来越亮,最终,一朵豆大的、呈现出诡异紫黑色的火焰,从他眉心飘摇而出。
此乃本命魂火,修士之根本。一旦交予他人,生死便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魂火离体的瞬间,韩生宣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萎靡了下去。
那朵紫黑色的魂火,悠悠地飘向徐锋。
徐锋伸出两指,轻轻一夹,便将那魂火夹在指间。魂火在他指尖温顺地跳动,再无半分之前的阴邪之气。
“很好。”徐锋点零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臣服,“你那个监视朝野的‘影阁’,从今日起,换个主人。”
“是。”韩生宣的声音干涩而恭敬,“奴才会将‘影阁’的所有暗桩名册与联络方式,尽数交予主人。”
“影阁”是韩生宣一生心血,是女帝手中最隐秘也最锋利的一把暗刀,监察百官,刺探军情,无孔不入。如今,这把刀,已落入徐锋手郑
徐锋信守承诺,屈指一弹,一道信息凝成的流光,没入韩生宣的眉心。
“这是《大衍傀儡术》中,炼制象傀儡的法门,以及你修行至今,体内积郁的三处致命关隘的破解之法。你好自为之。”
韩生宣浑身剧震,庞大的信息洪流在他识海中炸开,那些玄奥无比的法门,那些他苦思冥想数十年而不得其解的关窍,此刻竟如掌上观纹,清晰无比。他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困扰他多年的象境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敬畏。
对方随手抛出的一点残羹,便已是他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谢主人再造之恩!”韩生宣再度叩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五体投地。
“起来吧。”徐锋转身走回屋内,声音平淡,“记住你的新身份,去办两件事。”
“主人请吩咐。”
“第一,南院与丞相府的火,烧得还不够旺。我要你用‘影阁’的力量,在暗中再添一把柴。让他们斗,斗得越凶越好,最好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奴才明白。”
“第二,盯紧那位女帝陛下,还有那头从秦王墓里跑出来的东西。她的一举一动,它的一丝踪迹,我都要知道。”
“遵命。”
韩生宣领命,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重归寂静。
青鸟的身影从暗处显现,她走到那堆散落的傀儡零件旁,眼中尚有余悸。南宫仆射则依旧倚在廊柱上,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直落在徐锋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如今的北莽,徐锋已然布下了一张大网。
董卓的边军是他的刀,提兵山王遂掌控的“黑狼”商队是他的钱袋,而刚刚收服的“影阁”,则是他最敏锐的眼睛和耳朵。三者互为犄角,一张针对整个北莽的无形罗网,已然成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透着一股诡异。
接下来的数日,那位北莽女帝竟真的像是将徐锋这位“护国大师”给忘了。她没有再召见,也没有任何试探,只是每日依旧命人送来最顶级的珍馐佳肴,奇珍异果,仿佛真的在款待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对韩生宣的失手与臣服,她似乎也一无所知。
这份平静,太过反常。
夜里,徐锋在院中石桌上独自摆着一盘棋局。
南宫仆射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那黑白交错的复杂局势,忽然开口道:“那个女皇帝,很不对劲。”
徐锋落下一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哦?”
“她太冷静了。”南宫仆射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清冷,“一个帝王,面对你这样不可控的变数,要么雷霆镇杀,要么极力拉拢。可她却不闻不问,将你高高挂起。这不像是一个执棋者,反而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看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锋捻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眸光深邃。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位女帝的心思,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深沉难测。
就在他思索女帝的真实意图之时,一道微弱的魂力波动,在耳边响起。是韩生宣的紧急传音。
“主人,女帝有异动。”
徐锋不动声色,继续落子。
“。”
“陛下……正准备启动一桩名为‘血祭唤祖’的古老仪式。”韩生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地点在何处?祭品是什么?”
“地点,就在皇宫地下的禁地之郑至于祭品……”韩生宣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似乎……就是那头自西北而来的龙魂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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