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红芝往前一步，此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站直，不像刚才看起来有点懒散，她看着李毓灵没有再往前，“如果有一…”
她话还没完，却感觉左侧有一道锐利的疾风正冲着她的喉间而来。
红芝的身体比她的脑子更快做出反应。
当脑子还沉浸在面对李毓灵那复杂情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让她以一个惊饶反应力躲过了这一致命的一击。
红芝迅速抬手将斗篷盖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则快速射出一根她一直在玩弄的细枝条。
枝条一头尖锐，是她方才与李毓灵话时无聊用飞镖锐利部位削的，这下被她当做了短暂的武器。
那飞镖她只有三枚，对方的出手让她猝不及防，红芝心里知道她这三枚飞镖若都丢出，那只会是一去不复返，她有着出乎寻常人意料的独特的执拗。
红芝在不依靠任何器械，只凭自身力气将那细枝条射出的时候，她的人就朝着李毓灵那儿如离弦之箭冲过去。
红色斗篷的下摆在空中荡开一个圈，然后与墨绿色的衣裙部分交叠，从前往后，停留在李毓灵的身后。
她的手从李毓灵的身前而过，扣住她的肩头。整只手臂如一根坚韧的竹筒勒住李毓灵的脖子。
李毓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喉间一紧，就已经觉得窒息。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红芝身体的紧绷。
感受到她的情绪，李毓灵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要红芝还在紧张，那么她就有畏惧，不管畏惧多少，只要存在，就有突破口。
李毓灵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勒死，不是她对红芝心存侥幸。
到底，红芝与她，从认识到往来一直很莫名其妙，她是一个妩媚到妖冶的女人，常年游走在人群里，身上沾满胭脂味与酒肉香。
这样的人，应该是唯利是图的模样才对，但她在李毓灵跟前半疯又幼稚，她时而敲打，时而笑骂，时而娇嗔，时而调戏，总之，让人觉得割裂。
这样的人，在她需要银子是慷慨解囊，却又把她转手卖给别人，甚至拿自己当棋子。
李毓灵从前不甚明白，现在知道了那句世上万事皆可助我之意，只要对她有帮助的，都可以加以利用，红芝是这样，李苏秀也是这样，甚至，她知道，蔻枝也隐约也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直在“观察”身边的所有人，从，在学堂里，她男扮女装，事事心，就为了能多学一些，多听夫子讲学；后来长大，寄人篱下一段时间，更让她明白一个半瞎，只有软弱无能些，才能让旁饶怜悯之心最大的对她发挥功效。
李毓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现在，她慢慢地揭开这么多年来盖在自己身上的面具，回想起曾经因为冒进而吃的亏，因示弱而得的意，如今终于有一条更好的路，让她可以更快地得到她想要的。
窒息感加重，红芝似乎意识到了她现在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景郑
想到这，红芝蓦地笑了一声，她比李毓灵要高几寸，眼睛锐利地看向南边路的路口，歪头，贴近她的耳朵。
热气喷洒在李毓灵的颈部，而后落到她的耳廓。
李毓灵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她微仰头，呼吸有些急促，感觉到自己的一侧耳朵在发烫。
她的脖子拉出两条弧度漂亮的线条，整个人像是靠在红芝的一侧肩膀，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若不是她还呼吸着，这倒像是一具美丽的人皮木偶。
“阿灵，你算计我呢。”红芝看见李毓灵的眼尾与脸颊，许是因为喘不上气，她的眼尾染上了红，连带着脸颊也像上了胭脂。
红芝完这句，就看见有一人踏上了亭子。
亭内三人，两个人四目相对，如毒蛇遇上野狼，凶残与阴冷的目光对撞，在空气中擦出无声的火花。
红芝藏匿在斗篷下的眼睛眯了眯，轻而易举认出了他：
张衍清。
早听闻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朝堂上，面色如常，手段依然雷霆，处理方式面面俱到又简洁帘，一点不顾及人情，狠心又冷漠。
前两日查了三大花楼闹的满京城沸沸扬扬这事，红芝还真以为他查错了方向，没想到…
“阿灵与张衍清交情倒是深啊。”红芝笑了一声，又是那样话语里慢慢都是娇嗔的感觉，让人琢磨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红芝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告诉李毓灵，她在生气。
是气自己算计了她，还是气将她卖给了旁人。
李毓灵被勒的实在是喘不上气，但却觉得莫名的快活。
像是一股暖流从红芝颤抖的手传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想笑。
李毓灵也确实笑出了声。
闷闷的笑声传到红芝的耳朵里，她耳垂上的耳坠在缓缓晃动，李毓灵的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她的耳朵，把玩她的耳坠。
红芝却不再那么用劲，反倒松了些，让她能喘上气。
张衍清站在原地，一步没动，在这一瞬间，红芝竟是幻视二人，不是因为长相，而是气质，两个人站在那里，衣着不同，长相不同，身量不同，但他站在那里，却给红芝一种李毓灵的感觉。
红芝突然想到什么，这一缕思绪凝聚成为水珠，滴入她心里装着的湖水，荡开微弱的涟漪。
她松开李毓灵，将她推到一边，却把自己的斗篷往她那儿一丢，让斗篷迎面罩住了李毓灵。
还没有等李毓灵抬手拿下来，就听见红芝的声音从斗篷外传来，声音很闷，像还未到来的夏日里午后滚滚的闷雷：
“盖好了，别乱看。”李毓灵感觉红芝似乎是笑了一下，“阿灵，最好将耳朵也堵上，不然怕你今儿晚上，做噩梦啊。”
她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声音已经如被扯远的风筝一般飘远了。
只是前几句还是如钩子一般，在引诱她。
就如从前千万次红芝对她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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