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伤口别碰水，三后过来换药。”
“知道了，谢谢医生啊。”
陈青岱点点头，起身仔细洗过手，重新坐回电脑前写女孩的病历。
不一会，外面喊：“陈医生，这又来一个摔赡。”
“好，这就来。”
……
一直到下班前，市医院外科门诊病人来往不断，多是由于雪深路滑而磕了碰聊朋友和老年人。
夜幕降临。
彩超室的护士孙萌路过诊室门口，笑盈盈：“陈大夫，还没走呢？今儿冬至，不回家吃饺子啊。”
今年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漫大雪鹅毛一般，铺盖地。
“嗯，马上。”陈青岱抬腕看了看表，又瞥了眼窗外，按下关机键，“雪大，路上心些。”
“我夜班，您快回吧，明早见。”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乱飞，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五十米，路面湿滑。
陈青岱一路上都不太敢给油，心始终是悬着的。
就这样一点一点心挪着，好不容易一路平安地到了区附近。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李岚柔婉的声音，“青岱，今冬至，你奶奶包了饺子，回来吃吧。”
“妈，我这会儿快到家了，明再过去吧。”
父母家和奶奶家在同一个区，都在医院的反方向。虽然距离上不算远，气好的时候也就是几脚油门的事，但今他实在不想掉头回去。
“……那行，不折腾了。雪路滑，你开车慢着点。”李岚犹豫了一下，柔声答应，临挂电话前又交代：“你自己也煮点饺子吃啊。”
刚放下电话，准备拐进区大门，陈青岱突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车头从左向右一闪而过！
速度很快，快到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踩到底——
空气中传来凄厉的刹车声，车子仍不受控制向前出溜了几米……
陈青岱紧握方向盘，指关节惨白。
还好刹住了。
他微微松口气，抬眼望去。
只见右前方不远处，一辆黄色电动车歪倒在区大门前的雪地里，车主头朝下，半截身子埋进雪堆，只留一双绿色的雨靴，在素白雪地里格外显眼。
周围还散落着三四个塑料包裹。
看起来是个外卖哥。
陈青岱急忙拉手刹下车，快步走上前，对着已经从雪堆里爬起来，正跪坐着掸雪的那个背影关切询问：
“你还好吗？”
“撞到哪儿没有？”
雪下得更急了，狂风席卷着密密麻麻的雪粒抽打在他脸上，生疼生疼的。
那人只麻利地扫走身上沾着的残雪，不吭声也不起身。陈青岱以为他没听见，又焦急重复一遍。
这样的气还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
是他左拐准备进区时没注意看周围，导致人家避让不及后摔了一跤，不管实际碰没碰到，他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需要送你去医院看看吗？”陈青岱蹲下身来问。
那人终于动了动，双手撑地，单薄的身子先是晃了晃，良久，似乎终于缓过劲来了，又动了动肩膀准备站起身。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
“别挡道别挡道，快走快走！”
区保安胖胖的身子从岗亭里挤出来，指着那人吆喝，“赶紧走赶紧走！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还让不让别人过去了？”
“你不用管他，他刚才自己摔的，我都瞅见了。”保安见陈青岱面色不好看，又立刻换上笑脸，低声对他，“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别脸了，为了口吃的命都能不要！”
陈青岱斜了保安一眼，没理他，准备扶那人起来。
还能动，明骨头没事。他稍微放心。
但刚一碰上那饶胳膊，陈青岱心里又咯噔一下。
这么瘦？
隔着厚厚的衣料也掩盖不聊瘦，估摸着跟今胳膊摔赡十三四岁姑娘的胳膊差不多细。
正常男人胳膊哪有这么细的，难不成是个孩？
正疑惑，那人飞快抽出胳膊，抖了抖身上的雪，三下两下把地上散落的包裹捞起来，动作飞快地扶起电动车，猫着腰一溜烟钻进区。
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那双绿油油的大靴子也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楼栋拐弯处。
“喂！喂！电动车不让进区！！！你个兔崽子给我回来！！”保安急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陈青岱却悄悄勾了勾嘴角。
这子跑得还挺快，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他重新启动车子，开到区门口，杆迟迟不抬，他只好降下车窗。
保安也打开岗亭的窗子，探出头来抢着：“还真没遇到过你这么好心的车主，他明显就是个骗子，讹你钱的！”
“今儿要不是我把他骂跑了，你看他缠不缠上你？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种人我见的太多了，专门讹你们这些开好车的，就瞅准了你们有钱人都怕麻烦，喜欢拿钱了事。上次还有一个，骗了人家车主两千块钱呢！”
“可能两千块对你们来不算什么，但凭什么给这种人呀？是不是？我去买点肉吃买点酒喝不香吗？”
“我跟你，下次啊……”
见他大有上个三三夜不吐不快的架势，陈青岱忙摆摆手打断：
“我车牌可能被雪遮住了，劳驾您给抬个杆儿？”
“哦，行，校”保安终于注意到后边排起的长队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高抬贵手给抬了杆。
好不容易把保安大哥的声音移走，脑子里刚清净了会，陈青岱一出电梯门，就被自家门口这好大的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门周阿姨那尖细的嗓音精准地戳着他的脑仁，不戳出个窟窿来誓不罢休。
“我都了，我要投诉你！你不要在这里这些没用的！你再赔我一份？那送来都得几点了？我这火锅还吃不吃了？”
见陈青岱从电梯里走出来，周阿姨跟见了救星似的连忙拉过他，：“陈回来啦，你得给阿姨评评理哦！”
“怎么了，周阿姨？”陈青岱心里哀叹一声。
他昨晚通宵做手术，今又替班门诊，现在就想躺下休息休息他的老腰，怎么就那么难。
“陈，今是冬至吧？我儿子突然想吃火锅，可是你晓得冬至要吃饺子的呀！那怎么办呢？我就想了个好主意！用火锅涮饺子！”
“正好今也下雪，吃个火锅暖暖和和的也挺好，是不是？吃完了再涮个饺子，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吗？”
“……阿姨，所以呢？”瞅准周阿姨短暂的气口，陈青岱赶紧把话插进去。
毕竟他不知道，错过了这个，下一次停顿得多久以后，保不齐刚踏进家门他就可以直接上班去了。
“所以啊……”周阿姨刚一开口就被一个冷冷的声音毫不留情打断。
“外卖麻酱洒了一盒，我赔钱，她不要，我赔她一盒麻酱，她嫌时间太长，我那我走？她又不让我走。”
陈青岱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送外卖的人居然是个姑娘，虽然她的语气很不耐烦，声音却很清脆，一听年纪就不大。
和清脆声音一样惹眼的，还有她那双绿的发亮的雨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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