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水看见王晓萍，开心的问道：
“晓萍，你来看阿姨和太婆婆啦？”
尹玉玲紧跟着跑了出来，隔开了王晓萍。
她看着尹水，脸色紧张的喊着：
“水，你学校放假啦？
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你要回家？”
尹水无语。
放寒假，他回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不回家，他肯定要提前告诉大姐阿婆。
“大姐，听阿婆住院了？
生的什么病？
康复了吗？”
尹水忽视掉大姐的语病，连声关切的问着。
手里把自行车上的东西解下来放在饭桌上。
尹玉玲见问，吭吭哧哧、断断续续的了几句。
尹水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潘阿婆不是生病。
是摔跤了，骨折！
现在出院回家躺床上养着。
“阿婆。”
尹水急忙跑进潘阿婆的房间。
他脑海里闪现的，是他刚刚重生时，阿婆浑身屎尿，湿淋淋半死不活，躺在那阴暗潮湿老房子床上的情景。
走进去发现，房间里虽然有药味，但打扫得很干净。
阿婆瘦了很多，精神还算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靠着靠垫躺在床上的被窝里。
“阿婆，你摔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多少时间了？
可以拍电报告诉我啊，我可以请假回来陪你的呀！”
舍不得花钱，更方便的是，可以让唐其正给他学校打个电话。
一一夜的时间，他就可以赶回家！
尹水心疼阿婆，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忍受那样的痛苦。
而且他最清楚的是，老年人就怕摔跤，会折寿。
“水，别担心，阿婆没事。
是阿婆自己不心，不要怪你大姐。
去医院看过，上了石膏。
医生了，伤筋动骨一百，阿婆年纪大，耐心养着慢慢就好了。”
气温度低，房间里也是冷嗖嗖的。
江南就是湿冷。
外面冰冰冷，家里冷冰冰。
尹水摸了一下阿婆的被子，被窝里面还算暖和。
“放心吧，你大姐给我泡了几只汤婆子，水稍微凉下来就给我换热水。”
潘阿婆安慰道。
尹水见阿婆的精气神不错，心里就踏实了。
他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认真的问道：
“摔了多少时间？”
“一个月多一点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家里钱够用吧？有没有借钱？
如果欠人钱，我马上去还清。”
他虽然给家里的钱少了，但比其他人家来，还是富裕的。
况且，尹水和唐其正也好了，如果家里有正常急需的地方，让他先填付。
像阿婆这样意外摔跤，就会产生很多额外的费用。
正常情况下，唐其正、或者潘士丰家，都会提供帮助。
潘阿婆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告诉尹水：
“这些事情都是你大姐在管，我问她也不肯告诉我实话。
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尹水明白了，阿婆这个年纪，自己摔跤住院，里里外外肯定是大姐操持。
他站起身道：
“我去让大姐蒸笼包，阿婆你先歇一会。
我还买了京城的烤鸭，等一会我们一起吃。”
尹玉玲低垂着头坐在灶仓里。
平常农村孩子老冉了冬，就喜欢抢着烧火。
暖和。
可现在，灶膛阴冰冷灶没有半点火星。
明就是除夕，家里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和食物。
尹水疑惑不解，开口问道：
“大姐，是不是因为阿婆看病，家里没钱过年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以问唐伯伯或者士丰哥他们先借用的啊？”
面对尹水的询问，尹玉玲不吭声。
她垂头无言，却是慢慢的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大姐，你怎么啦？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是你弟弟，可以告诉我啊！”
王晓萍站在外面客堂，躲躲闪闪的。
就刚才跑出来喊过尹水后，好像就一直在刻意避开尹水。
“晓萍，把桌子上的笼包拿进来，放在锅里蒸一下我们就可以吃了。”
已经快吃晚饭的时间，他打开锅，看见里面有中午吃剩的一点锅巴。
壁橱里有半碗鸡蛋炒洋葱，里面只有一点点鸡蛋末。
还有半碗咸菜和萝卜干。
尹水心里不由得一沉。
跑去看后面的米囤。
年底，每家每户的米囤都是满满的。
过年时候，谁家没有蒸年糕、做团子？
还有做几箱豆腐、百叶放在家里。
黄豆是自留地种的，到做豆腐人家，稍微给几毛钱加工费就校
生产队里杀猪网鱼，家家户户年底都有鱼有肉按人头分。
可现在尹水看到的是什么？
本该满满的米囤差不多见磷。
厨房的里里外外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樱
最廉价的山芋和可以烫粉皮的山芋粉，也没樱
最不可思议的是，猪圈里猪粪还在，却没有了猪。
尹水记得，他暑假回家时，大姐刚刚捉了只猪准备养。
现在养猪和后世不一样，没有个七八个月，猪是不会出圈的。
看着伤心哭泣的大姐，尹水不知道话该从何问起。
王晓萍过年后就是虚岁十二岁。
这一年，她在秀珍婶子家应该过的不错，身子拔高了很多。
脸也圆润了，笑起来甚至有了少女的羞涩模样。
只是现在的她，脸崩的紧紧的。
尹水看她熟练的在锅里放了一勺水，把笼屉放进去。
笼包从扎好的篓子里一个个放在上面。
仔细的数了数。
一篓子二十只。
她默默心算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尹水，就盖上了锅盖。
“水舅舅，我把锅巴熬粥喝吧？”
她看着尹水问。
尹水觉得挺好的，点头应了声‘好’。
“阿姨，你坐里边一点，我来烧火。”
她应该是故意的吧？
坐里边一个是暖和。
还有，她是不是在暗中帮大姐，可以暂时不回答尹水的问题？
‘噼，啪，噼，啪······’
风箱在王晓萍的操控下，有节奏的响着。
她随即一把稻壳一把稻壳均匀的撒进灶膛。
火，把大姐和王晓萍的脸照得红彤彤的。
尹水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四个人，每人五只笼包子。
一碗香喷喷的锅巴粥。
潘阿婆坐床上，尹水拿了一只青边碗，把笼包放在碗里，拿进去递给她。
“阿婆，慢慢吃，心烫嘴。”
“我知道。
水，你们也快去吃吧，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动。”
潘阿婆还是很乐观。
她山的是大腿股骨，这个地方非常影响行动。
睡觉翻身也困难。
而最难的，这些日子的大便，大姐照顾起来会很辛苦。
尹水伤心的想着，阿婆此生恐怕是很难站起来正常行走了。
王晓萍心翼翼的吸着笼包里面的汁水，吃得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意。
尹水心一软，在自己碗里夹了一只给她，温和的道：
“慢慢吃，喜欢以后舅舅再买。”
尹玉玲的手一顿，头快埋到碗里了。
吃好，尹水看着眼睛不敢看自己的大姐，心里沉重。
他轻轻拍拍王晓萍的头，关照道：
“洗好碗，早一点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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