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心头一震，慌忙抹去泪水，双手撑地，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声音哽咽却恭敬：“多谢贵人相救……女子万死难报。”
黛玉微微颔首，目光如霜，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地道：“发生何事？从实道来。”
“哼！”林承业猛然踏前一步，满脸戾气，手指直指那姑娘，声音狰狞如兽：“贱人，你是本少爷的奴婢，竟敢私自逃走，简直是不知死活！今日若不将你抓回去，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以下犯上？再敢胡言乱语，本少爷定让你生不如死！”
“掌嘴！”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黛玉眸光一凛，寒意彻骨。
她只是淡淡扫了林承业一眼，那目光却似利刃穿心，令他浑身一僵，话音戛然而止。“本，夫人问话，竟敢插言！”
“是，夫人。”萧寒立刻会意，沉声应诺，动作却毫不迟疑。
大步上前，一手如铁钳般揪住林承业胸前锦袍，另一手高高扬起，带着破风之声狠狠落下。
“啪！啪！啪！”
三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接连响起，力道之重，打得林承业头颅猛晃，嘴角瞬间渗出血丝，脸颊迅速红肿高起，牙齿几乎松动。
他双眼翻白，惨叫连连，声音凄厉如杀猪：“啊，啊，啊！狗奴才，竟敢打我？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伤了本少爷，让你全家陪葬！”
“打得好！狠狠地打！”那姑娘原本紧咬嘴唇、眼眶通红，仿佛被恐惧与悲愤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却在一声声惩戒的脆响中猛然睁大了双眼，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她先是怔怔地望着林承业被打得踉跄后退，脸上青紫渐起，继而嘴角一扬，竟破涕为笑——那笑容如春冰初裂，带着泪痕，却灿烂得惊人。
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微微颤动，可她的眼底已燃起一团火，炽热而明亮，仿佛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被这一记记耳光尽数击碎，化作快意的火星四溅。
她攥紧双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眸子亮得如同夜空中最锐利的星子，映着林承业那副狼狈不堪、颜面尽失的丑态。
她盯着他，目光如刀，心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屈辱与愤怒，此刻终于得以宣泄。
她多想冲上前去，亲自再补上几脚，让这恶徒也尝尝被践踏尊严的滋味。
可她终究没有动，只是挺直了脊背，像一株被风雨摧折却始终不肯低头的野草，在逆境中倔强地站了起来。
黛玉静静望着她，眉梢微挑，心底悄然泛起一丝赞许。
这姑娘，不过豆蔻年华，却能在如此境地下保持清醒与勇气，不卑不亢，恩怨分明。
她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里，没有乞怜，没有怯懦，只有澄澈的恨与分明的善恶。
好一个烈性女子，好一段挺直的风骨。
“站起身来。”黛玉声音不高，却如清泉击石，沉稳有力。
她凝视着姑娘，目光温和却不失威严，“抬起头，继续。”
“是，夫人。”姑娘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尽管布衣粗裳已有些破损，但她站得笔直，宛如一杆挺立于风中的青竹。
她瞥了林承业一眼，眼神冷冽如霜，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开口道：“夫人明鉴，女子生于苏州城南一户寻常人家。母亲心灵手巧，擅制各色时令点心，春有青团，夏有凉糕，秋有桂花酥，冬有蜜枣饼，邻里皆称美味。父亲为养家糊口，便在城西街角开了一间点心铺，虽不大富大贵，却也能安稳度日。”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坚持往下：“那一日，父亲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女子只得与母亲一同前往铺中照料生意。谁料……竟遇上了林家大少爷。”
她目光一寒，语气陡然转冷，“他见女子在柜台前低头包点心，便上前言语轻薄，什么‘这般容貌，埋没市井可惜了’。见女子不理他，便勃然大怒，竟当场命家奴将我强行掳走，声称要纳我为妾。”
“母亲吓坏了，苦苦哀求，竟被他的家奴踹翻在地。”
到此处，她声音哽咽，眼中又泛起泪光，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到了林府，我誓死不从，日夜啼哭，绝食抗争。他们见我不肯屈服，便将我关入柴房，终日不见日，整整三三夜，无人问津。”
她抹去眼角的泪，继续道：“直到那一夜，林府大宴宾客，丝竹喧，守卫松懈。我看四处无人，趁机撬开柴房木窗，赤脚翻墙而出，一路跌跌撞撞奔回家郑可……可当我推开家门时——”
她声音骤然撕裂，仿佛再度置身那惨烈现场，“父亲母亲……竟双双悬梁自尽，屋中桌椅翻倒，点心匣子碎了一地……母亲的手还紧紧攥着未包完的青团……”
“胡袄！”林承业猛地跳起，面目狰狞，嘶声反驳道：“你的父母分明是上吊自杀！与本少爷何干？若你当初乖乖顺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至于此？简直是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林承业脸颊高高肿起，整个人被抽得偏过头去。
原来是萧寒。
“打得好，继续掌嘴。”黛玉冷冷斜睨他一眼，眸光如冰刃般锐利，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地道：“让他好好记着，什么叫理昭昭，什么叫口出狂言。”
“是，夫人。”萧寒应声而下，目光复杂地看了林承业一眼，既怜其愚顽，亦厌其无道。
他抬手又是几记耳光，力道更重，打得林承业嘴角渗血，终于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句。
而那姑娘，站在烛光之下，身影虽单薄，却如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凛然不可侵犯。
“难道我娘上吊之前，还拿着未包完的青团！”姑娘的双眼似乎能喷出怒火道：“分明是你们杀了我爹娘，制造出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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