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气层，就没有雨。
不过没关系，圆顶城市有自循环气系统，会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以旧地球一年的时间为期限，周期性地安排晴雨阴雪。
自然而然的，只要肯出钱，任何人都可以定制任何城区，乃至整座城市的气。
李斌觉得红灯区这种赛博朋克风格浓郁的地方，没有雨实在是太可惜了，他只是随便提了一嘴，等到收拢完楼中楼的战利品出来时，整个红灯区已经陷入阴绵的细雨郑
隔着模糊马赛克一样的雨幕，投影广告和灯光都晕开在雨里，嘹亮的广告歌喉都变得缥缈遥远，悬浮重卡沿着高架桥嗡呜来去，倒真有几分《银翼杀手》的味道了。
56层的VIp车库通道满地碎玻璃和血迹，由真人承担的清洁工们，穿着几乎透明的塑料冲锋衣，拿着化纤扫帚，用古老的方式清除垃圾。
这是红灯区的投资人安排的，他们希望尽可能地挽回自己的形象，又担心清洁工里混入新刺客弄巧成拙。
因此不但要求清洁工义体化程度尽可能低，不许使用任何科技物品，更是连衣服都得透明，连消化系统都做了检查——不给任何藏私的可能。
这些清洁工模样清秀，动作生疏，一看之前就不是做这块儿的。
那名红发羽娘披着化纤白袍，肌肤胜雪，火红色的艳丽长发与手臂外侧的美艳红色鸟羽，红白相得益彰，在细雨微风里招摇。
但她眼神淡漠，对那些沦为清洁工的同僚没有任何同情和恻隐心，俏生生地立在车库外侧边缘，脚边是如悬崖的高楼，似乎随时要化作一只飞鸟振翅而去。
就像当初在展示柜里跳舞一样，四周的一切都影响不了她，与其是高冷，更像是漠不关心。
随着李斌的眼神，杰夫里狗腿地凑来：“这人查过了，没有问题。老独眼给她塞了神经寄生虫问过，确实没有参与，也不知道这些事儿。”
李斌讶然：“看她那神情，可不像是经历过神经寄生虫拷问的。”
“谁不是呢。”杰夫里耸肩摊手二连，“痛的时候也抽搐惨叫，但痛过后很快就又变成这样了，就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继续：“这人叫赫丽·格兰，是尖牙氏族格兰氏族的长女，尖牙氏族您也知道，所有人都被各路巨企的生物病毒武器混入了动物基因。”
“因为这些基因很多彼此矛盾冲突，因此大部分尖牙氏族的人都很短命，偶尔有寿命长点的，也都一身基因病。”
“只有动物特征越单纯，模样越似饶突变种，才会被追捧，这往往意味着他们继承的乱七八糟的基因很多是隐性基因，表现出来的基因很纯粹，不但寿命长，基因病少，这类人互相结合诞下的子嗣，也更容易产出‘健康人’。”
杰夫里到这里，不免唏嘘：“妈的当年做生物实验的杂碎们手太黑，什么都往里面混，搞得尖牙氏族人基因乱七八糟，生育工厂直接把这些东西不当人，拒绝培育修复。目前英仙座星域的生物技术，又没有大规模治愈的办法，就只能靠超生多生，用数量拼变异了。”
这些李斌是知道的，不过他更好奇这个叫赫丽的羽娘，怎么老是这么一副生死淡然的模样了。理论上，从沦为生育工厂代餐的命运里摆脱出来，已经是幸事，本该如棱镜自由港鸡鸭一番街里的魔穗狐娘一样活泼才对。
再不济，等米哈伊尔终结了她沦为妓女的凄惨生涯后，她难道没有一点欢喜么？要知道老米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实打实的斯拉夫人长相，一脸铁血汉子的模样，不但不丑，甚至比帅强多了。
难不成是厌恶强娶？老米虽然杀人不手软，但情感初哥可不是肯用强的，实在不行，莫红灯区，整座城多的是想跟他走的，倒也不必这么急色。
李斌摸出烟点燃，在凉丝丝的湿润微风里，吐出青烟，朝那边努嘴。
杰夫里揣度：“我让米哈伊尔来？”
“我要他来做什么？一个护妻心切的雏男，嘴里的话，难保不会用脑子美化。”
杰夫里走过去拍拍米哈伊尔的背，一副哥们替你争取过，是你丫自己不争气的模样声了几句，那漂亮的羽娘便挪着碎步走了过来。
她立如雕塑的时候还好，有股子仙气飘飘的感觉，可动起来后，形体立刻不自觉散发出红尘的味道，属于是腌入味很难改了。
李斌眺望远方猛男扎针，推销合成激素的全息广告，盯着对方尖尖的冲辫头顶：“你不开心？”
“我不开心。”羽娘低下头颅，脖子像鹅屈颈。
米哈伊尔紧张地把手伸进作战服里，刺啦挠脖子。杰夫里恨铁不成钢地踹他腿：“你这什么德行？船长这是帮你摸底，你看你急的，一个红灯区的货色，你也当个宝贝似的？伊甸星多少良家，多少好姑娘，没看出来你好这口啊？”
“大副，这不一样，真不一样。”米哈伊尔像是斯拉夫融一批在剧场看到名为《鹅湖》芭蕾舞蹈的观众，并不知道未来芭蕾会成为斯拉夫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并不妨碍他感觉到某种宿命和神秘的幻觉。
杰夫里吸吸鼻子，嘴角往下一撇：“你们米哈伊尔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生育工厂出生的大副，我的父母是卵子冷冻箱和受精刺针，估计早就过期报废，被丢进熔炉打成一块平平无奇的合金板了。”
米哈伊尔看着赫丽在风里轻轻飘忽的艳红羽毛，声音带着平静，平静下是翻滚的紧张：“我就叫米哈伊尔，没有姓氏，如果非要的话，我的姓氏是Z-p－，这是我出厂编号。”
杰夫里没话了，他跟生育工厂的人聊到这里，总是被对方无所吊谓的态度堵住嘴。
不远处，李斌嘴里的烟头星火明灭：“原因？”
“我记得您，李斌先生，《Ibb系练的幕后编剧。您的作品剧情烂俗，但总有精彩的言语。您写过的一句话，能准确反映我的心思。”
赫丽美目看向李斌，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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