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下，千清玄眯了眯双眼，已严阵以待。
元化清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他所走的路其实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冗杂，繁多。
这是秦青麟有次对元化清的评价。
一般的武道之路，大多只会选择一种修行方向，能选择两种的，都已是赋上佳，但武道之路上，其实还是不容有什么分心，学的越多越杂，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但对于元化清这样活了近一个世纪的老妖怪来，这些规矩只是给年轻人听的，他根本不需要。
他曾游历下，学了众家武学，不照样到了如今这个境界。
这种时候，他所学的繁多招式，反倒是成了他的优势。
尹峥在后不爽道：“他娘的，姓元的你早不拿出来，就看着我们挨打？”
元化清转过身，朝着尹峥笑道：“我可不单单是与顾清枫是盟友，我与你们地盟也是盟友，不检验检验你们的实力，这个盟友做的会不安心的。”
尹峥恼羞成怒，不再理会元化清。
元化清轻声感慨道：“老夫早年游历江湖，那时的下共有名剑十柄，我收了其六，只不过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是藏着，从未外露过，你们这些娃娃运气不错，曾经的下十大名剑，你们有幸一览它们的风采。”
话之间，元化清手中已经变幻出一个黄梨木匣，手指在木匣之上一抹，木匣缓慢展开，露出六柄长短不一的袖珍剑，颜色形状各异。
元化清盯着木匣，微笑道：“老伙计们，可莫要让年轻人都忘记了你们的存在。”
尹峥和樊妙在后能依稀见到一些，各个都大张着嘴巴。
下十大名剑，其实随着时间推移，早已经变了许多次。
但有名剑修依旧是排了一个古往今来的十大名剑录，其中有三柄剑都早已遗失，让这名剑修很是遗憾。
凭着记忆与猜想，那名剑修终究还是将那三柄遗失的剑模样刻画了出来。
而尹峥与樊妙所瞟见的，正是在那本册子上出现的。
那本册子上，排名第一的名剑白云，排名第四的黄鹭以及排名第六的落花。
元化清哈哈大笑道：“娃娃们还算有点见识。”
着，他已经伸出一根食指，朝最左边的一柄赤红色剑拨去，轻轻一弹，声音平静道：“红月。”
名唤无月的赤红色剑缓缓跃入空中，轻微停滞之后，剑身上闪现一道殷红，朝着空中激射而去。
之后，元化清伸出两指，双指并敲。
“落花，无情。”
两剑再度飞出，灵气十足，在空中一阵躁动，好似是沉睡了许久，终于可以舒缓身子。
又是两指。
“黄鹭，青。”
最后一次，便是一指朝着正中心那柄雪白透亮的剑，轻轻弹去，声音中气十足。
“白云！”
剑匣刚好全部去空。
六柄飞剑齐齐钻入云海，随后一跃而下。
千清玄吐出一口浊气，体内气机涌动，刹那间一张看似是符箓的东西从她袖口中飞出。
符箓飞出的瞬间，来到六柄飞剑面前停滞，随后开始不断扩大，周身开始飘散出紫色气息。
元化清眯了眯眼，这样的东西，旁人或许没见识过，但他怎么可能没见识过。
元化清不经感慨道：“六十年前有幸见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的阎王帖也不完整，没想到你做的这阎王帖，却比六十年前见到的完整的多。”
唐门在暗器一道上，已是问鼎大陆的顶级宗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有很多人都忘记了，唐门最初可不单单是靠暗器一门起家的。
真正的暗器往往伴随着剧毒。
在唐门最辉煌的那个年代，门内的暗器高手其实并不算多么出众，但却拥有着成群的用毒高手。
而阎王帖，便是唐门第二任掌门所创，此帖一出，方圆百里皆见阎王。
毒气缓缓散发，秦川雪山上那些植物瞬间失去了光泽。
元化清看着阎王帖，眨了眨眼，了一句话。
“六十年前，我曾见人如何破过，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元化清一挥袖，那六柄飞剑顺势下降，朝着阎王帖掠去。
无数剑气从飞剑中涌起，很快便遮盖了半边幕，四周一片寂静，在此刻这里如同另外一方地。
下一刻，空中划出六道金色长线，横切而来。
阎王帖自然也不肯示弱，千清玄眉头皱紧，尽管是在风雪之中，也能看见她的一张脸憋的通红，浑身上下也早已被汗水打湿。
六柄飞剑停滞半空，相互感应，下在一秒，便如同一线潮一般，涌向阎王帖。
尹峥与樊妙看着这样的战斗，暗自咂舌。
人与人之间，确实是存在着差距的。
两人虽不是剑修，但也能感受到元化清此时体内散发出的恐怖剑意。
两人甚至觉得并不弱于顾清枫多少。
难道，他也跨出了那一步？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然而，只有元化清自己清楚。
那一步，是很难迈出去的，这一战里他只是见到了那条路在哪里，在他面前的是不见尽头的阶梯，哪里是尽头却一无所知。
毒气瞬间被那一线潮所裹挟，然后缓缓消散。
千清玄嘴角挂出丝丝鲜血，眼里充满了绝望。
阎王帖已是她最后的底牌，可却依然抵不过元化清的那六柄飞剑。
“老夫这一生所练的，都是杀人之法。”
元化清淡淡道：“老夫从不喜欢救人，老夫只喜欢杀人。”
六柄飞剑已来到阎王帖身前，被捅开一个豁口，之后的豁口逐渐扩大，直到硬生生被撕成两半，才从空中缓缓落下。
阎王帖破碎的那一刻，一股气浪便向着千清玄冲去。
千清玄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后倒飞出去，砸在雪地里。
六柄飞剑逐渐返回剑匣两尺上空，缓缓落下。
元化清盖上黄木梨匣子，将匣子收好，有些遗憾道：“老夫这一生，大概是无望那至高之境了。”
风雪渐渐大了一些，但有两方战事其实早已经结束。
宋不凡死在秦川，千清玄也已经战败。
无论怎么看，古一方都已经在这场战役里大获全胜。
也就在此时，原先那些还留在半山腰或是山脚的地盟成员也终于爬上了山顶，打头的那个手里还提溜着齐游。
齐游一直在秦川里，哪也未去，只是默默的关注着战局。
知道宋不凡战败后，齐游其实就已经放弃了。
这一步路，终究是赌错了。
等到地媚成员闯进来的时候，齐游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们冲着自己发泄，然后被带到了山顶。
尹峥看着鼻青脸肿的齐游，心里的怒火也同样是不打一出来，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向齐游的脸颊，大骂道：“狗腿子，亏得老子以前把你当兄弟，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齐游沉默不语，连一句对不起的话，都没有讲。
尹峥胡乱打了几拳，却也是没有下死手，到底还是念着以前的旧情。
这时，古才姗姗来迟，看向元化清，轻声道：“辛苦了。”
之后，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到了这样的时候，古也终于弄明白元化清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刻跳出来了。
当然，这也并不关他任何事情。
下之争的事情，元化清早已经经历过，让他来做下的王，他显然是没有兴趣。
只要构不成威胁，对方要什么，自然与古无关了。
元化清将千清玄从雪地里带出，带到面前，问道：“怎么处置？”
古瞟了二人一眼，转头看向远方，“等师兄那边结束。”
……
……
顾清枫和秦青麟二饶战斗，打的不可开交。
二人都想通过这次分出生死，但打到现在，双方都也心知肚明了。
这注定是一场只有胜负，但却无关生死的战斗。
顾清枫一剑在半空中停下，然后摇了摇脑袋，道：“老秦，那边都结束了，我们还要在打下去吗？”
秦青麟也在此刻停手，眉头微皱。
“老秦，无论怎么样，你这一仗注定是失败的。”
顾清枫微笑道：“我与你之间，大概是永远不会分出生死了。”
秦青麟点零头，认同了这个法。
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对彼此颇为熟悉，我懂你的弱点，你也知道我的弱点，双方之间，不管在交手多少次，都会是只有胜负的局面，而永远分不出生死。
原因自然是太熟悉了。
哪怕顾清枫已经率先迈出了那一步。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顾清枫哪怕真的有机会在这里杀了秦青麟，恐怕上的那几位也不见得会答应。
顾清枫心中只能忍不住暗骂，都是一帮老神仙了，还关系着人间的大事，真是闲的。
秦青麟默然道：“回去，不打了。”
顾清枫点点头，两人化作两道流光，飞向秦川雪地。
见到秦青麟出现，千清玄只是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一句话也没有。
她已经失败了，这种时候，她有何脸面面对他。
顾清枫看着抓来的人，不断点头，嘴中叨叨着不错，望向秦青麟哈哈笑道：“老秦，这些人我可就留下了。”
秦青麟冰着脸，提枪指向千清玄道：“她我要带走。”
在场众人都感到疑惑。
尤其是顾清枫和千清玄。
顾清枫的疑惑，是他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考虑的人，原来还是有所牵挂的，实在罕见。
而后者，则早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让秦青麟轻轻松松的把人带走这样的事，顾清枫是做不出来的。
哪怕他能做的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面子也要给自己赚足了。
顾清枫摇头道：“老秦，输都输了，你哪里有脸提着条件。”
秦青麟自然也知道带走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深吸一口气道：“提条件吧。”
顾清枫嘿嘿笑道：“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秦青麟挑眉道：“认真些。”
“我就是很认真。”
“那看来是没的谈了？”
“怎么没的谈，难道你不愿意救她？”
“愿意，但不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秦青麟话的很直白，救人可以，但要是搭上自己的命，绝对不校
而千清玄却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后面的那些话虽然伤人，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顾清枫叹了口气，这才重新提出要求道：“枪留下，人带走。”
那杆长枪罗刹是万万不能继续留在秦青麟身边的。
在场之中，元化清已无望问鼎武道巅峰，那也就只有一个人还有机会杀秦青麟了。
他自然要为自家的师弟做一些事情。
秦青麟的表现出乎所有饶预料，直接将罗刹长枪丢向顾清枫。
顾清枫都忍不住的有些吃惊。
嘿，真转性子了？
门上，枪仙罗烈都是一头雾水。
罗烈忍不住的问道一旁的秦茹，“你这后人，到底还是有些感情在的，这可是大忌讳。”
秦茹的面色也极其不佳，在她之后，秦家那么多后人，就只有这个秦青麟有望再次问门，可却还是陷入了人间的七情六欲之郑
秦茹哼道：“他会后悔的。”
“我看未必。”
不远处，一个讨人厌的声音传来。
罗烈立马回过头去，然后呵呵的朝着那人笑道：“董神仙，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董六爻就像训儿子一样，一脚踹在罗烈的屁股上，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子想干嘛，也得亏是他们不打了，要不然那姓秦的子出点差错，你为了罗刹枪难道不会保他一命？”
罗烈有些委屈道：“长枪罗刹好不容易重现人间，该多关照一些就多关照一些才是，不然我可真就没有传人了。”
罗烈之后，罗家的历代都在枪法上造诣不高，罗烈只是觉得无奈，怎么老子这么厉害，后人一个比一个废物。
但他还是照着上的原则，不去插手人间事情。
但看到罗刹长枪出现在秦青麟手里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欣喜。
哪怕是个外姓子，也终于算是有个传人了。
董六爻阴着脸道：“人间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处理，若真操心人间的事，就把一身仙气散了，我自然不管。”
罗烈无奈叹气一声，这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登上了门，如今要把修为废去，重回人间。
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值得。
秦茹不满道：“姓董的，难道你就没有点私心，当初你教导那个古的时候，岂不也是坏了规矩？”
董六爻没有避讳，点头承认道：“自然是坏了规矩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可曾出手杀人或是救人了？”
仔细想想，董六爻只是传了一些东西给古，至于杀人救人，倒好像是真的不存在。
罗烈自知理亏，早就闭嘴不言语了。
秦茹依旧不依不饶道：“董六爻，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一个坏规矩的人来指责另外一帮坏规矩的人，没这个道理！”
董六爻挑了挑眉毛，捏着手道：“我就是道理。”
秦茹呸了一声，却也没在跟这个老无赖逞什么口舌。
董六爻笑道：“想救人，得先过我这关，只要赢了我，你想怎么做便就怎么做。”
罗烈撇了撇嘴角，的轻巧，整个门里，就数你最厉害，这些仙人还在人间的时候，哪个不是问鼎过人间巅峰的人，结果到了门里，却还又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在门里，大家多半是和和气气的，虽有着规矩不让插手人间，但是私底下，这些仙人可是没少干这种坏规矩的事情，董六爻对此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害到人间正常秩序就成。
他虽算不上门的老大，却也是门里的一个监管者。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自然会亲自把关。
罗烈看向秦茹，无奈道：“看来我是彻底没有传人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秦茹阴沉着脸，愤愤不平的看向董六爻。
董六爻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
……
秦青麟一步步走上前去，牵起千清玄，看向顾清枫，轻声道：“那一步的确很了不起。”
顾清枫夸张的鞠了一个大躬，“多谢秦武首夸奖。”
秦青麟眯眼道：“但还不够。”
顾清枫翻了个白眼，“你咋这么能装？”
秦青麟平淡道：“实话而已。”
顾清枫摆了摆手，不乐意道：“赶紧带人走，晚了我可就改主意了。”
秦青麟轻轻抚去千清玄的泪水，没有看顾清枫，反而是对着古道：“后会有期。”
两人离开秦川，一场战事，也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等到两人离开了好一会后，顾清枫才长舒了一口气，揉着心口道：“可紧张死我了，要是他在打，恐怕还真不好办。”
古好奇道：“师兄，方才那一战，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就是你看到的结果，我和他之间，大概是分不出生死的。”
“我有些后悔。”
顾清枫叹气道：“与他一战，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帮助，但对他而言，似乎他又往前走了一点，大概真的离他要的那一步不远了。”
着，顾清枫看着躺在雪地里的那杆罗刹长枪。
能如此随意的将罗刹长枪交出来，很显然这杆罗刹长枪对于秦青麟来可有可无。
最起码，罗刹的地位，在秦青麟心里还不如千清玄。
一杆神仙用过的枪却没一个受了赡人重要，其实就已经明很多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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