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繁缕好像听到了食材放进锅里时发出的那种“滋啦”的声音，好像还闻到了饭材香味，她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昏暗，微弱的光线让她能够依稀看见花板上的灯，是四个正方形拼成的一个大正方形，当初装修的时候，这灯是她选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发现自己正位于床的正中间，被子也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两只耳机也已经不在耳朵上了。她伸手左右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从被子里找出一个。
张繁缕转头看向旁边的钟，已经六点多了，盛夏的这个时间点外面还应该是一片大亮，但是此时窗外却是一片昏暗，雨依旧没有停，但似乎了许多。卧室的门虚掩着，一道光柱透过门缝从客厅照进来，她听得更清楚了，是郑泽在外面炒菜。她就这样在床上坐着，听着外面的声音，一股暖流从心田流过，这是她这几以来第一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她笑了起来，是一种安心的、平静的、幸福的笑容。
张繁缕转身下床，把床重新理整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打开卧室的门，探头朝客厅望去。她看见郑泽正站在灶台边，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了，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衣，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臂。她平常很少见到郑泽穿西装，这身衣服明显把他的身材衬得更加高大挺拔了，看背影，他好像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如果忽略他背后那两根白色的围裙带子的话。
她走进客厅，绕过沙发，站在餐桌边，轻咳一声，郑泽听到声音，赶紧回头看向她：“是不是吵醒你了？”抽油烟机有噪声，炒菜也有声音。
“没樱”张繁缕抿着嘴摇了摇头。
“这个菜好了就能吃饭了。”郑泽回身掀开锅盖。
“我来盛饭。”张繁缕走到郑泽旁边，拿起碗，她已经不知道在郑泽这儿吃过多少次饭了，对他家的厨房比对自己家的都熟悉。
饭桌上，张繁缕和郑泽相对而坐，白在他们中间，不知为什么，张繁缕总感觉白看他的眼神有点幽怨。
“白是什么时候醒的？”她伸手摸了一下白的头，看向郑泽。
“她...睡了一会儿就醒了。”郑泽话时有些犹豫。
张繁缕听着郑泽话的语气，又看了一眼白幽怨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尴尬的问道：“是不是我把她碰醒的？”
“嗯，”郑泽点头，“你差点把她推下床，然后我就把她抱出来了。”
“抱歉啊。”张繁缕揉着白的头道。
“哈哈，”她看着郑泽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睡觉不太老实。”
“我知道。”郑泽笑着点头。
“你知...”张繁缕突然想起了她在白身体里的那中午。
“那我先回去了。”张繁缕站在门边，回头看向郑泽。
“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郑泽看着她走进家门，然后才关上门，他回身走向阳台，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还在下。他打开窗户，雨滴被风吹进窗户，落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给白洗完澡后，自己又去洗澡，刚刚吹干头发，敲门声响了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看见张繁缕正背着双手站在外面，她也是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衣，头上还包着干发帽。
“再帮我吹一次头发吧。”她看着郑泽的眼睛，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不舍之意。
“好啊，”郑泽侧过身子，“快进来。”
依旧和之前一样，张繁缕坐在沙发上，郑泽站在她的身后，从发梢到发根，吹得很慢，很仔细，给她吹了那么多次头发，早已经非常熟练了。
“好了。”郑泽关上吹风机道。
张繁缕左右甩了甩头发，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看着郑泽问道：“你家有剪刀吗？”
“有啊。”郑泽变绕起吹风机的线边回答。
“帮我剪短发吧。”
“好，我去拿...什么？！”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张繁缕。
“我，帮我剪短发。”她看着郑泽的眼睛，认真地。
“你...确定？”
“我确定。”张繁缕用力点头。
“你确定让我来剪？”郑泽伸手指着自己。
“对。”她继续点头。
“好，我去拿剪刀。”郑泽从书房拿了一把剪刀出来，看见张繁缕坐在了餐桌旁边的椅子上。
“来这儿剪吧，掉在地上也好扫起来。”
郑泽站在她的身后，伸手从她的两边把她的挽到背后，她的头发很浓密顺滑，又黑又直，直起背的时候发尾已经到腰下了。
“剪多短？”
“齐肩，发梢触到肩膀就好。”
“你还真把我当理发师了。”郑泽拿着剪刀，看着她的长发，不知如何下手。
张繁缕转头看向他道：“没事，你就大胆剪。”
“等下，我搜个教程先。”郑泽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张繁缕道：“你回家拿五六个发绳来吧。”
“好，等我一下。”张繁缕不一会儿从家里拿来了一把发绳放到郑泽手里。
郑泽按照网上的教程，先把她的头发分成五个部分，后脑勺左右分两部分，头顶左右分两部分，然后中间最前面一部分。他左手先握着中间的那一部分，右手拿着剪刀靠近，“我剪了？”
“剪吧！”张繁缕语气肯定。
“我真的剪了？”
“剪--吧--”
郑泽直接一剪刀下去，几乎剪了一半下去，他轻轻把手里剪下来的头发放在旁边的餐桌上，然后又照着教程把发稍稍微修剪一下，显得自然些。然后是其他部分，对比着最开始剪的一部分，依次比前面长几厘米。没一会儿，张繁缕的齐腰长发已经变成了齐肩短发，地板上散落着一堆碎发，餐桌上放着剪下的长发。也不知是郑泽搜的教程比较靠谱，还是他心灵手巧，居然剪得像模像样的，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关键要看张繁缕。
“剪好了。”郑泽把她肩头的碎发掸下来。
“我去看看。”张繁缕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郑泽跟在她的后面，看见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迟迟没有反应。“要不，你明还是重新去理发店剪一下吧。”他觉得她应该是不太满意。
张繁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齐肩短发，挺符合自己的预想的，回家可以用卷发棒把头发稍微弄得蓬松一点，她转过头，伸手把一边的头发挽到耳后，看着郑泽道：“不用，我觉得很好看，怎么样？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看。”同时他在心里补充：不止是头发。
“这些头发怎么办？”郑泽看着桌子上的一大摊头发问张繁缕。
“我留一缕，你要吗？”
“要。”郑泽点头。
张繁缕从里面挑出了最长的一缕放到他手里。
“剩下的都扔了吧。”张繁缕直接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上的碎发。
“为什么想要剪短发呢？”郑泽在旁边看着她问道。
张繁缕抬起头，向后挽了一下头发，“大概是为了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雨后暑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清晨的阳光照着湿漉漉的大地，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张繁缕打开花店的门，把门旁边的花架推了出来，然后准备给花店来一次大扫除，她走到柜台前，看到一支百合斜放在柜台上，已经枯了，她拿起百合后，看到下面压着一张纸，展开后，她看到了无比熟悉的字迹：
致我最爱的女儿：
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虽然你和你妈都瞒着我，不告诉我医生到底讲了什么，但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吗？我应该是没有几了，所以我就想写给你写一些话，其实遗书我也已经写好了，但是总感觉那太过正式了一些。你刚刚跟我你想要接下这个花店，是因为自己喜欢才想要接下来的。爸很高兴，你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你能够开开心心的，爸就放心了。但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感情问题了，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和郑泽之间是不像普通朋友那么简单的，如果不是我的事情，你们现在应该在一起了。我问过郑泽了，他是喜欢你的，但是我还没问过你，还没亲口听你跟我他就是那个对的人，我要找机会问一下你，听到你的亲口回答之后，爸就真的安心了。爸走之后呢，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要不然爸在堂看着你也会不好受的，你看，爸就是这么乐观，相信自己一定会上堂。不对，你妈信佛，你妈要是转世轮回的话，我也一定会有个好命。要是真的有什么转世轮回的话，我不想有什么好命，我只想再遇到你妈，再生下你。好了，不了，你在外面催着我赶紧出去了。
最爱你的父亲：
张森
2018.6.29
原来那先去车里把空调打开，父亲在花店里是在写这个。张繁缕只读了两行，豆大的泪水就滴落在这张纸上，一滴一滴，连成线一般，墨水在泪水中晕染开来。她抬起手去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于是她就把信纸拿远一点，泪水就滴在了那支枯聊百合上。
读完信，眼泪还是止不住，她也不擦了，叠好信纸，开始扫地，拖地，擦玻璃。
“转角”花店从这起换了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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