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轩羽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特密队，他的心中既充满了喜悦，又有些许纠结。
这个特密队可是所有军人都梦寐以求的最高机构。
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无疑是对他能力的一种高度认可，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然而，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将与最亲近的人分别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这无疑是一段漫长的等待。裴轩羽深知这五年的离别对他和他的家人意味着什么，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纠结。
总统府后的巷里，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光滑。梧桐叶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蜷缩成褐色的卷儿，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在裴轩羽的军靴边打着旋儿。
她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西洋怀表，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表盖上“山河永固”四个字，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却像刺一样硌得她的胸口生疼。
白日里特密队主考官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明日寅时，断尽尘缘。”
巷口传来一阵皮靴踩碎水洼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唐方阅的身影从雨幕中缓缓浮现，他灰色大衣的肩章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
然而，他的眼神却比往日更加灼人，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打破了夜的宁静。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在触到那冰冷的金属表链时，突然顿住了。
那是她父亲裴如贝送给她的礼物，对她来，意义非凡。
裴轩羽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落在了那块西洋怀表上。
表盖上映照出的月光，在积水中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她的思绪也被这晃动的月光带回到了三前的西林码头。
那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场景，英国巡捕们挥舞着警棍，无情地驱散着一群群难民。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拼命地追着一个滚入黄浦江的馒头。
她的脚在泥泞的地面上奔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粗布补丁衣裳。
然而，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馒头被江水吞没，只留下水面上漂浮着的那块粗布补丁，孤独地随着水波荡漾。
“方阅，你知道吗？” 她声音发颤，“那些孩子眼里的光，和我们在军校宣誓时一模一样。”
唐方阅的喉结动了动，指节捏得发白。
作为一名留洋归国的律师，他自然深知家国大义的重要性。
然而，此时此刻，在他的胸膛之中，翻涌着的却是五年未能与亲人相见的恐惧。
“可是，你是裴家的独女啊，伯父他……”他的话语在喉咙里打转，似乎难以出口。
“我在这儿。”突然间，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暗影中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如贝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的白发在雨夜里闪烁着微弱的银光，金丝眼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的步伐显得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显得坚定而有力。
他凝视着女儿那倔强的下颌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福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十二岁那年的她，紧紧攥着被战火熏黑的课本，眼神坚定地道：“我要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够识字。”
裴轩羽猛地转过身去，手中的怀表链“哗啦”一声滑出了手心。
他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只见父亲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圈，军礼服的肩章下，露出半截已经泛黄的绷带——那是上个月处理军阀叛乱时所受的伤。
“爸，您的伤……”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妨事。” 裴如贝摘下胸前的 “青白日勋章”，冰凉的金属贴上她发烫的脖颈。
“当年送你进军区学军工，就知道会有这一。” 他的手指抚过勋章上的云纹，声音突然哽咽。
“只是没想到，要和我的鸽子分别这么久。”
唐方阅望着这对父女，突然想起去年除夕夜，裴家餐桌上飘着醉蟹香，裴如贝笑着 “等战事平定，就给你们办喜事”。
此刻巷口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像极了那晚摇曳的红烛。
“阿爸，您曾经告诉过我，军饶最终归宿就是在那充满硝烟与战火的战场上。”
裴轩羽紧紧地握住父亲那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父亲一些自己内心的力量和决心。
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继续道：“特密队的任务虽然异常隐秘，但我深知只有从那黑暗的角落里斩断侵略者的锋利爪牙，才能真正守护住我们身后那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温暖灯火。”
完，裴轩羽稍稍转过头，凝视着站在一旁的唐方阅，她的眼尾处闪烁着晶莹的水光，那是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的证明。
“方阅，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平安归来，我们再一起去南武湖看那美丽的荷花，好吗？”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依然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唐方阅看着眼前这个坚强又让人心疼的女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点零头，似乎这样就能表达出他所有的情感和承诺。
紧接着，唐方阅默默地从自己的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方盒，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制作精美的俄式奶油蛋糕。
“这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店铺做的，我特意让老板给你留的。”
唐方阅轻声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晨雾漫过城墙时，特密队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驶来。
裴轩羽最后回望总统府飞翘的屋檐，父亲亲手栽种的腊梅还在墙角倔强地开着。
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发出轻响，齿轮转动的声音像儿时父亲念书的低语。
她摸着胸前的勋章，看唐方阅远远地挥手，父亲笔直的身影渐渐融入雾霭，终于转身踏入车门。
当轿车驶入迷雾，裴轩羽打开方海奶油蛋糕早已被雨水浸透，但甜味混着潮湿的气息，依然让她想起和方阅在一起的时光。
车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车顶，她知道，这一别，是五年的山河岁月，也是她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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