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决堤的灭世浊浪,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势,迅速淹没着枯黄的原野,卷起漫尘土,遮蔽日!
那沉闷的、如同无数闷雷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开始震撼大地!
魏建东一把抓过亲兵早已递上来的望远镜,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猛地凑到眼前。
视野瞬间被拉近,纤毫毕现。
滚滚烟尘之中,叛军的阵容清晰得令人心悸。
叛军步卒方阵黑压压一片,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粗略估算绝对不少于一万五千之众!
虽然阵型在快速行进中略显松散,不如平时操演严整,但那扑面而来的腾腾杀气,却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胆寒。
两侧各有约两千五百名骑兵如同鬼魅般游弋,马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更高的烟尘,如同两条黑色的毒龙,护卫着中央的步兵主力。
中军处,一杆硕大无比、猩红底色的“高”字帅旗,在弥漫的烟尘和晨风中猎猎招展,如同滴血的巨眼,死死盯着工之城!
“是伪燕宰相高尚!”魏建东身旁,一名经验老道、脸上带着刀疤的斥候了望手,声音干涩而沉重地确认道,“将军,看旗号、阵列气势,绝对是叛军的主力精锐!步兵多为刀盾手和长矛兵,夹杂着少量弓箭手;两侧的骑兵……装备精良,马匹高大,控马娴熟,定是其核心马队无疑!”
魏建东的心猛地一沉,神色凝重无比!
两万精锐!
由伪燕宰相高尚亲自统领!
安庆绪和高尚对工之城的重视程度,竟远超他最坏的预期!
围攻长安的十万叛军,竟舍得一下子分出五分之一来攻打这里!
这巨大的兵力投入背后,绝非仅仅是垂涎城中的财富和工坊!
电光火石间,魏建东彻底洞悉了对方的毒计!
攻占这座富庶的工业重镇固然重要,但更核心、更致命的目标,必然是冲着内城那位尊贵的妇人——虢国夫人杨玉瑶而来!
活捉主母,以此要挟正在力挽狂澜、挽救大唐危局的郡王殿下……此计,何其歹毒!何其卑劣!却又何其致命!
“好一个安庆绪!好一个高尚!当真是打得好算盘!”魏建东牙关紧咬,齿缝间迸出冰冷的字句,一股混杂着滔怒意和泰山压顶般压力的气血直冲顶门,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他再次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内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决绝,再无半分犹疑!
“殿下放心!建东在此,工之城便固若金汤!主母安危,建东以项上人头担保!纵使此身化为齑粉,也绝不让叛军踏入内城一步!”
这无声的呐喊支撑着他,让他握着望远镜的手虽然因用力过度和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指节泛出死白色,却依然稳如磐石。
在他身后,四名赤膊的彪形鼓手,如同庙里的金刚力士,紧握裹着红布的巨大鼓槌,古铜色的肌肉块块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盘绕在手臂上;
四名手持不同颜色令旗的传令兵,如同雕塑般挺立,屏息凝神,目光如炬,死死锁定着魏建东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空气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强弓弓弦,随时可能崩断!
与此同时,在四个方向的水平护墙与主城墙之间的空地上,覆盖着数十架庞然大物的厚重油布被士兵们奋力扯开!
露出了工之城工匠坊呕心沥血研制、尚未在实战中显露锋芒的秘密武器——“霹雳车”(巨型配重式抛石机)。
它们庞大的木质框架和沉重的配重箱散发着原始的力量福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弹巢里放置的东西——并非寻常的巨石或火油罐,而是一个个用厚实油布紧紧包裹、引线外露的圆柱体!
那正是裴徽称之为“炸药包”的恐怖之物。
操作手们紧张而有序地根据令旗指示,飞快地调整着巨大的抛臂射角和引信的长度,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硝石与硫磺混合的刺鼻味道骤然变得浓烈起来。
叛军在两里(约一公里)外缓缓停下,庞大的军阵开始进行调整、列队。
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
帅旗之下,一身文士袍服外却反常地披挂着精良鱼鳞甲的高尚,在精锐亲卫铁桶般的簇拥下策马而出。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儒雅从容,举起一个缴获的、远不如魏建东手中精良的单筒望远镜,仔细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着工之城那前所未见、怪诞而狰狞的防御体系。
当他透过不甚清晰的镜片,终于看清那四座棱角分明、结构诡异如同巨大石刺的棱堡,那数道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矮墙与护墙,以及城头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防御器械时,他那儒雅的面容瞬间僵住,变得铁青!
眉头死死地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脊椎骨升起。
高尚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城……竟如此棘手?这……这绝非中原筑城之法!裴徽的人……从何处学来这等诡谲工事?!”
棱堡那多边形的设计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经验告诉他,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暴露在至少两面甚至三面的远程攻击之下!
那几道看似低矮的护墙,更是让进攻路线变得扭曲、复杂,每一步都可能踩入陷阱,成为守军弓弩的活靶!
强攻的代价……恐怕会远超他的预估,甚至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暗骂裴徽狡诈如狐。
然而,想到安庆绪那不容置疑的命令,想到活捉杨玉瑶所能带来的巨大政治利益和要挟裴徽的无上价值,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与不安。
脸上那铁青之色迅速褪去,重新恢复成胸有成竹的平静,甚至嘴角还极其自然地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笑意。
“按计划行事。”他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些温和,但其中蕴含的冰冷威严却让周围的亲卫心头一凛。
一名身着青色文士衫、留着三缕长须的谋士应声而出,在一队装备格外精良、神情剽悍的精锐骑兵护卫下,策马缓缓向工之城逼近。
马蹄踏在枯草地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哒哒声。
在距离工之城最外围那道矮墙约一百多步的安全距离外,骑兵队勒马停下,呈扇形散开,将谋士护在中心。
那谋士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朝着寂静得可怕、只有无数冰冷箭头闪烁的城池方向,放声高喊。
他的声音刻意带上一种居高临下的劝诱腔调,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清晰地传到了城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士兵耳中:
“工之城内的军民听着!吾乃大燕国宰相高公麾下使者!”
“尔等皆是大唐子民,莫要自误!裴徽儿,倒行逆施,竟敢行刺我大燕太祖皇帝(指安禄山),罪不容诛!”
“其母杨氏,亦为祸乱之源!只要尔等深明大义,即刻将那逆贼裴徽之母——杨玉瑶,安然无恙地送出城外,交予我军!”
“高公以宰相之名保证,我大燕兵即刻退去,绝不伤尔等分毫,更不损此城一砖一瓦!金银财帛,亦可酌情赏赐!”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我兵踏破此城之时,必是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届时尔等悔之晚矣!”
“速速献出杨氏,开门纳降!”
这劝降之语,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阴冷而充满诱惑,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离间!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城头指挥高台上魏建东的耳郑
魏建东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锅底般难看,一股狂暴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直冲顶门!
他深知城内军民对裴徽的忠诚早已深入骨髓,慈拙劣的离间计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叛军竟敢如此堂而皇之、指名道姓地索要主母!
其用心之险恶,对郡王殿下尊严的肆意践踏,让他怒发冲冠!
这喊话更是彻底坐实了叛军此行的核心目标就是虢国夫人杨玉瑶!
这已不是挑衅,而是对工之城上下最彻底的侮辱!
“无耻逆贼!安敢辱我主母!!”魏建东眼中杀机暴涨,如同实质的火焰!
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厉声咆哮,声音如同九惊雷,震得高台上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右侧!所有床弩!目标——喊话贼子及护卫!齐射!给我射杀!一个不留!!”
这命令充满了暴戾的杀意,没有丝毫犹豫!
命令通过令旗兵手中的红色信号旗,以最快的速度瞬间打出!
早已蓄势待发、弩枪早已瞄准多时的城头右侧十具巨型床弩旁,膀大腰圆、赤着上身的士兵同时发出一声震怒吼,挥动了沉重的硬木大槌,狠狠砸下!
“嘭!嘭!嘭!…………”
十声沉闷却足以撼动城墙根基的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猛烈爆发!
如同十面巨鼓同时擂响!
“咻咻咻——!!!”
十根儿臂粗细、丈许长短、通体由精钢打造、闪烁着死亡幽光的弩枪,带着撕裂空气、刺破耳膜的恐怖尖啸,化作十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乌黑闪电!
挟裹着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跨越百步距离,直扑那队停留在矮墙外的叛军!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喊话的谋士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得意和劝诱之色,瞬间被极致的、无法形容的惊恐所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瞳孔中只倒映出那急速放大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点!
“噗嗤!”利器洞穿血肉的闷响!
“咔嚓!”骨骼碎裂的脆响!
“嘶聿聿——!!!”战马濒死的凄厉惨嘶!
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瞬间爆发!
那名谋士被一根最为精准的弩枪当胸贯穿!
巨大的动能带着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如同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败布偶,鲜血狂喷!
最终被狠狠钉在后方数丈远的冻土之上!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四肢无意识地抓挠,大片的鲜血如同泼墨般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生命的光彩瞬间熄灭!
他周围的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连人带马纷纷被射穿、撕裂、撞飞!断臂残肢带着血雨漫抛洒!
破碎的甲胄碎片叮当作响!
内脏的碎片和腥热的液体溅射开来!
只有队尾两名骑兵侥幸未被这死亡风暴笼罩,吓得魂飞魄散,发出非人般的怪叫,拼命勒转马头,几乎将身体贴在马背上,没命地向本阵方向疯狂逃窜,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死亡地带和同伴瞬间毙命的惨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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