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女武神自己也听见那过于锋利的棱角。于是停顿,深吸,再开口时,女武神换了一种近乎温柔的平静,“你还没有发现吗?”
安特怔住,眉心那条刻痕更深:“发现什么?”
“我现在的状态,比上一次见你,好多了。”
安特没有开口,他知道,他不需要问,女武神自然会帮他解答,他只需要保持耐心就好了。
“镜世界的入侵变弱了,”女武神侧过脸,“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像有一根弦被骤然拧紧,安特眉心一跳,耐心瞬间崩断成齑粉:“什么意思?”
“镜世界由污染源操控,入侵变弱了,就证明它正在谋划其他的事情。”女武神抬手,一缕残光在指尖旋成薄镜,“入侵的锋刃一旦收回去,不是它力竭,而是它在磨更利的下一击。”
镜面咔嚓一声,裂出蛛网,
“下一次,它会带着新剧本回来。也许是更汹涌的洪潮,也许是更隐秘的渗透。而我……”
女武神停顿,眼瞳里浮起一层极淡的灰,像黎明前最后一粒星尘即将熄灭。
“能撑住的时间,只会更短。”
瞬息,所有光明消失,黑暗重新合拢。两人悬停其中,无上下,无左右,只剩体温在冷寂里迅速蒸发。
安特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每一次都撞在胸腔的峭壁上,碎成细沙般的回声,像倒计时,又像有人替他数着余生。
绝对静默里,维蒂亚的声音贴着安特耳骨响起:“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即使你觉得是个错误,我们也必须把它走完。”
话音落下,失重骤然来袭。
安特整个人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拽下去,心脏先一步冲上喉口,又被重力一脚踹回胸腔。
耳侧只剩风声,坠落中,安特听见女武神的声音从上方遥追来——
“我对你很失望。下次,别再用这种幼稚的问题,浪费我剩下的时间。”
安特已坠远,只剩女武神独自悬在原点。
半息,或者更久,
“规则无情,人有情……安特·西斯,你到底是谁?”
金瞳复燃,女武神转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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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与黑暗倏然退去,安特重新出现在武神殿巍峨的门前,仍维持着单足悬空、尚未落地的姿势,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从未发生。
风吹过,尘埃在斜照里浮沉,安特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正撞向胸腔,像战鼓,又像倒计时,这一秒被无限拉长。
“我对你很失望。下次,别再用这种幼稚的问题,浪费我剩下的时间。”
女武神的余音像冰碴子扎进耳膜,安特喃喃道:“我很幼稚吗?”
“不知道,”一道懒洋洋的女声从他背后拔走话头,“毕竟我们不算太了解。不过我能确认,你这人很气,肚鸡肠得连个女人都不如。”
安特一愣,转过身,颇有些意外:“雷微娜?你怎么在这里?”
“上班,”雷微娜抬了抬下巴,朝殿内扬了扬工牌,金属牌面晃出冷光,“别忘了,还是你逼我来这里上班的。威尔逊先生——”
安特:“……”
雷微娜眯眼,继续温柔的补刀:“看来我们的威尔逊先生不止气,还健忘!需要我帮你写备忘录吗?用蜡封,盖火漆,顺便再系上个粉红蝴蝶结。”
安特:“……”
这女人今话怎么这么刻薄?一字一句都削成飞刀,专往人耳根子最薄的肉里旋。
“你来这里干什么?”雷微娜又道,“是来找指挥官大人?需要我替你引路吗——毕竟,我的命正被你攥在掌心,得可着劲儿讨好您呐,威尔逊·先——生——”
安特把帽檐往下一压:“雷微娜,你今吃枪药了?一张嘴就往外喷火星子。”
“废话,还没亮透就被拽起来工作,换你你笑得出来?女人少睡一时,胶原蛋白可是以秒为单位流失!!!”雷微娜的指尖几乎戳到安特鼻尖,“这一切全是托您的福,威尔逊先生,我谢谢您!”
安特慢条斯理地拨开那只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微娜冷笑一声:“昨夜,尤格家族被灭族。”
安特耸耸肩:“这和我也没关系。”
“不是你干的?”雷微娜反问,“幸存守卫,昨夜有两个‘仲裁恶灵’。而我刚才在现场,碰巧发现了一个烟头,是劳博常吸的那个牌子。”
安特摇摇头:“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别装。”雷微娜忽然凑近,声音压低,“你们两个人,仲裁恶灵也出现了两个。而咱们都知道,仲裁恶灵是神殿的战斗侍从。你和劳博,能让指挥官和领主大人这么重视,单凭‘指挥官远房亲戚’这种鬼话,连门口卖烤土豆的老头都不会信。”
安特再次摇头否认,然后转移话题:“我记得某人亲口炫耀过,自己的情报网像蜘蛛巢,风吹草动都能提前半拍知道。因此每十点打卡喝茶,十一点做指甲,下午三点准时敷面膜,五点约酒局。怎么,今蜘蛛巢漏雨了?”
雷微娜嫌弃的看了安特一眼:“别装了,有意思吗?”
安特有些懵:“装什么?”
雷微娜表情微变:“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难道你面膜断货?”
“阿德里安·尤格。”雷微娜一字一顿,“尤格家族的直系继承人——不见了。”
“阿德里安不见了?!”
安特瞳孔微缩,幅度得几乎看不见。
阿德里安是安特亲手杀死的,怎么可能消失不见?除非是尸体长了脚自己跑了。
如果是被大火烧毁,现场总该留下点什么痕迹,而且,暗室的位置,大火根本就烧不到。
昨晚污染源也在场,难不成是它干的?可它要阿德里安的尸体又有什么用?
思绪转到此处,安特眼底掠过一抹更阴翳的灰。
烦躁,无比的烦躁。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雷微娜继续着,“按理来,这种核心人物,仲裁恶灵动手的时候,绝不会让他逃离。您对不对?威尔逊先生。最主要的是——
现场,有恶魔的硫磺味。所以上面发话: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刨出来。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刨地工。”
雷微娜向前一步,指:“我现在需要知道,昨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仲裁恶灵先生!”
安特还是那句话:“我了,不是我。”
“好,那换成我。”雷微娜从怀里抽出一张黑底银纹的徽章,“我以鸦影机要室情报官的身份,正式要求你——陈述昨夜全部细节。”
安特抬头看:“无可奉告。”
雷微娜忽然笑了,她把徽章收回:“权限不足?还是——你仍然不信任我?”
安特没有回答,而是命令道:“你在那里有什么收获?全都告诉我。”
雷微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钉在原地,半秒后才嗤地笑出声:“凭什么?你‘无可奉告’,我也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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