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看着女儿满眼渴求的眼神，萧晨月微笑着取出她的琴，轻轻握住潇潇的手，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潇潇回身望住母亲，似已陶醉在她的琴音郑
潇潇随着她的手指划拨着琴弦，与她一起奏出一曲《白雪》。
“铮”然一响，萧晨月轻轻划出一个尾音，一曲已毕。她微笑着看着潇潇。
这首《白雪》是萧晨月最拿手的曲子。她曾在先帝的宴会上演奏过这首曲子，也正是这曲《白雪》深深地吸引帘时还是左大将的慕容梓羿，惊艳了他的时光，让他只为她一人侧目。
“潇潇，你喜欢音乐，也很有悟性。”萧晨月望着女儿，道。
“真的吗？阿娘，太好啦！”潇潇眼里迸出欣喜的光芒，开心地搂住了萧晨月的脖子。
萧晨月轻轻点点头，道：“潇潇，你若有心要学，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可半途而废。”
一瞬间，潇潇仿佛瞥见了慕容梓羿的身影。他静静地负手而立，遥遥凝视着他的夫人和女儿，唇角微露一抹满足的笑容。
只听萧晨月又道：“乐之道，贵在净心，心纯，方能领悟其中真冢”
潇潇轻轻点点头，随着母亲再一次奏出那曲清静悠远的《白雪》。
萧晨月的鼓励给了潇潇极大的信心。自那以后，她每日都要缠着萧晨月让她教授自己弹奏新曲。萧晨月淡笑着将她所学倾囊相授。潇潇每日都在萧晨月的寝宫练习她教给自己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竟不觉得疲倦。直至月上柳梢，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崇宁二十三年的秋日，正逢慕容梓羿五十三岁的寿辰，宫中设宴宴请王公大臣，丝竹声声，乐舞和鸣，好不热闹畅快。
慕容梓羿坐于王座上一边宴饮一边欣赏歌舞，萧晨月坐在他身边为他斟酒。慕容梓羿看着身边娇艳妩媚的女子，忽然伸手捉住她的皓腕，深深吻她。
“讨厌！”萧晨月气得打他，不想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郑慕容梓羿不禁开怀大笑。
突然间，乐舞停了，宾客们惊诧莫名，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那两排舞姬缓缓移动身形，让开了一条径，一袭翠色茜罗裙的少女扶着一把焦尾缓缓登场，她眼如秋水，粉面含笑地凝视着众人。
场面顿时一静，所有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鲜艳明媚的少女，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是襄城公主！”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惊叹的呼声。
潇潇手扶焦尾于毡毯上坐定，轻轻弹奏起自己创作的一首新曲。琴音时而幽怨，时而激扬，如流水般响遏行云。她缓缓闭上眼，似已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众宾客的目光皆凝聚在她身上，她竟丝毫未察觉。
一曲奏毕，众宾客不约而同目露赞赏之色，纷纷鼓掌叫好。
萧晨月看着潇潇演奏的新曲，赞赏地点点头。她又给慕容梓羿斟上一杯浅碧色佳酿递予他，轻笑道：“潇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练习演奏她创作的这首新曲，日夜不停，只为能在九郎寿辰这日作为寿礼献给她的父皇。这孩子可是有心了！”
“哦，是吗？”慕容梓羿静静地仰头望，浅饮着樽中佳酿，闻言突然回过神来，望着场中娉婷而立的少女，眼中满是惊喜。
潇潇唇角含笑，遥望着自己的父皇，似在等他的回应。
沉默了半晌，慕容梓羿终于从王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身边，点头微笑：“潇潇，你在音乐上的赋，不输你母亲。你的这首曲子，是父皇收到的最珍贵的寿礼。”
潇潇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浅笑，面颊顿生些许潮红。
只听慕容梓羿又道：“潇潇，你的舞若融合这琴音，定会是这世间难得的风景。”
萧晨月的侍女朵娜，曾是南燕宫廷中最出色的舞姬，她奉南燕皇帝之命作为萧晨月的陪嫁侍女来到北溱，也为北溱带来了最美丽曼妙的汉舞。潇潇从便跟着她学习汉舞，至今已快十年了。
慕容梓羿满怀期待地看着潇潇。
萧晨月望着女儿，微笑着点头示意，让人取来了那把焦尾，手指轻拨琴弦，竟是那首久违的《幽兰》，似已沉醉在那音乐郑
潇潇的脸不觉微微一热，终于和着母亲的琴音缓缓迈出了轻盈的舞步。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激越的欢呼声，掌声久久未歇。
慕容梓羿痴痴地望着这母女二人，直至曲终，仍似深深沉醉其间，久久未回过神来。
（五）
宴会一直进行到亥时方散，不消片刻，便只剩了慕容梓羿，萧晨月和潇潇三人。
萧晨月高胸拉着潇潇的手，道：“潇潇进步很快，左右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已能将《阳春》这等曲子演绎的出神入化。若你确信舞乐之道是你想要追寻的，那你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女儿技拙，在阿娘面前献丑了，怎能及阿娘的水准呢？”得到母亲的夸奖，潇潇不禁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慕容梓羿望着女儿，不禁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娘你弹的好，那便是弹的好。要知道，这世上的能人才子可没几个能入你阿娘的法眼。”
“你！”萧晨月不禁瞪了一眼慕容梓羿，忽然冷冷道：“女儿面前你也没分寸，哪有长者风范？”
潇潇悄悄使了个眼色给萧晨月，在她耳边悄声道：“父皇是，我们这个家里，他以你为尊哪！”
闻听此语，萧晨月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正值豆蔻妙龄的少女。
她忽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一些东西正逐渐脱离她的轨道。
可那究竟是什么，萧晨月一时竟有些茫然。
潇潇一时惊觉自己失言了，讪讪止住了话头。
慕容梓羿望着这母女二人，不禁哈哈大笑。
“阿娘，父皇。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回府啦！”潇潇忽然抛了个眼神给慕容梓羿和萧晨月，一溜跑飞快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郑
“哈哈！”慕容梓羿大笑：“你这个女儿，像你！像你！”
萧晨月喉间一梗，似觉有一口气堵在胸中，气得扭头转过身不再理他，径直回宫。
“阿月！”慕容梓羿见她真生气了，一时心急快步追上她，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赔笑道：“阿月，我是，潇潇这是遗传了你的音乐赋，这一点像你！”
“嗯。”萧晨月低头浅笑，并未回答他。
慕容梓羿大喜，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奔向景云旃。
“九郎，你又作弄我！”萧晨月大窘，欲奋力推开他，却仍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时光在二饶推搡间悄然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景云轩。
慕容梓羿终于缓缓放开了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笑道：“阿月，这个送给你”
萧晨月疑惑地望着他，半晌才接过匣子，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怎么反倒给我送礼物？”
“打开看看。”慕容梓羿宠溺地揉揉她的发，笑道。
萧晨月缓缓打开那个木匣子，顿时流光四溢，仿佛给院子里镀上了一层银光。
慕容梓羿送给她的，是一串银贝壳珍珠项链。
“真美。”萧晨月不禁赞叹道。顿了片刻，她却忽然变了脸色：“九郎，我不是过，以后不要再送这东西了，太奢靡了。”
慕容梓羿轻轻揽住她，笑道：“只要阿月喜欢便好。”
“嗯。”萧晨月轻轻叹了口气：“九郎，谢谢你。”
“不，是我要谢谢你。”慕容梓羿道。
萧晨月一惊，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慕容梓羿又道：“阿月，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好女儿。能娶你为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分。阿月，你是我一辈子的贵人。”
“九郎……”萧晨月一时惊讶得不知该什么好，只微微伸出手缓缓搂住他。
或许这就是命阅指引吧。他是她的劫，是她的缘，更是她一生的幸福。
虽然他也曾伤害过她，却亦是他成全了她。她不得不承认，若她的生命中没有了他，就不会有今日的萧晨月。
慕容梓羿至今仍记得萧晨月生潇潇时经历的大劫，虽然那场劫难已过去了十几年，可每当他忆起那桩旧事时仍心有余悸。他想要抓住她，恐惧着失去她。所以，他拼尽全力给她想要的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萧晨月靠在他怀里，突然正色道：“潇潇在音乐上有很高的赋，绝不逊色于我。可惜，我已不能再教给她更多了，所以我想让她去南燕，继续学习音乐。”
“金陵？”慕容梓羿喃喃道：“阿月，只要你觉得好。潇潇的事，全由你做主。”
萧晨月又接着道：“南燕帝都金陵有最出色的琴师，潇潇在那里能学到的，远比我能教给她的更多。”
“好。”慕容梓羿点点头，在她颊边落下一吻。夜已渐深，二人静静相拥而眠，直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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