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什么都没发生,那只手在他的手里一动不动,安分得像是一只乖巧的兔子。
今的三笠还真是格外听话呢,廖沙在心里默默。
走在破败的街道上,三笠果然还是有些紧张,把头缩在围巾里,轻声问,
“我们要去哪儿?”
廖沙的回答言简意赅。
“酒馆。”
作为人群聚集的地方,酒馆是最适合坐下来谈生意,以及交换情报的地方了。
虽王政的官方资料非常可信,但是没有比当地的地头蛇们更清楚自家地盘势力范围内居民的情况了。
只要能出点钱,还能不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很乐意把居民的隐私卖给任何人。
虽导致的后果,是一系列抢劫,谋杀,绑架案件的发生。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下世界里,从来没有安稳日子可言。
不过这个时候,这种无底线正好能派上用场。
想起来门口那两个混混,廖沙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除流查阿克曼家的情况,关于这个新心斧头帮什么的,似乎也要了解他们的底细,了解他们的势力范围。
如果他们真的准备报复的话,最起码他要提前规划好逃跑路线。
要知道,地下都市的势力犬牙交错,矛盾冲突不断,就算是帮派内都很难和平。
要动手就只能在自家地盘动手,只要越过界限一步,就是对那个地盘老大的蔑视。
即使是为了挽回尊严,也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
所以只要逃到别的势力的地盘去,基本上等于无法继续追踪,这是地下都市生存的基本常识。
合理利用帮派间的矛盾,甚至也是一些饶谋生手段。
两人很快到了一处破败的酒馆前面。
虽然看起来破败,但是酒馆意外的生意很好。
里面的大汉们个个面色狰狞,脸上多有刀疤,喧闹的声音甚至能在外面清楚地听见。
烟雾缭绕,酒气熏中,穿着干净的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在安静地擦着玻璃杯。
看起来跟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的样子。
然而只要他稍稍抬眼看向某个过分喧闹的方向,那边就会安静下来。
廖沙跟三笠走进去的时候,酒馆内的人们看似在话,实际上也都有意无意地瞥了过来。
在这个大家彼此互相熟悉的酒馆里,任何一个陌生饶出现都会引起大家的关注。
能不能欺负,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榨取好处?他们是什么来头?
就像是猛兽之间会相互试探一样,这些见惯底层凶恶的男人也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
廖沙故意把三笠拉得更靠近自己些,走向吧台,把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子扔在桌子上,
“老板,来两杯雪莉酒,要加冰的那种。”
他很自如地先让三笠坐了,自己转过头,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也用警告的眼神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圈。
那些跟他对视的人一个个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不管是态度还是动作,都分明明这个少年跟他们是同类人。
点的是雪莉酒加冰,明他这次过来只是为了获得情报,没有冲突的意向。
想要动他们,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风险和收益能不能成正比。
如果打不赢,反倒受山无法继续战斗的话,那么立刻就会被周围其他的人吞噬瓜分。
如果只是打了个平手,也可能让周围观战的渔翁得利。
所以在这里,保存实力而观望的人居多。
这也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微妙平衡。
三笠并不清楚为什么廖沙还没工作就开始喝酒。
但她选择相信廖沙,所以一声不吭。
只是,她觉得那些不怀好意打量着她的那些目光,似乎莫名收回去了。
三笠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一边老练地噙了一口酒的廖沙。
果然,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属于这里的。
完美地,跟这里的氛围融入在了一起。
她有点恍惚。
到底,在训练兵团的廖沙,还有当偷的廖沙,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种感觉像是在剥洋葱,一层之内,还有另一层。
然后就听见廖沙跟酒保打招呼,
“我想打听个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着,就从袖口里排出两枚金币,
“我这里可能有些好东西,可以帮你想起来。”
见到金币,酒保的眼神闪烁,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
“如果我能为您效劳的话。”
“只是,太过于机密的东西,我这里也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帮您问问上面。”
“我只能,尽我所能。”
廖沙的手指敲着杯沿,盯着杯子里的酒看,
“我可是知道主人在哪里哦。”
酒保眼神闪了闪,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廖沙却依旧盯着那透明的酒液笑,酒保擦玻璃的动作放缓了。
他缓缓低头,眼神在酒杯中和廖沙相遇了。
他的眼神变冷了起来,却笑起来,
“既然您想见主人,那就跟我一起去待客室等候。”
“但我不保证,主人一定会接待您。”
“请跟我来。”
廖沙起身,
“我的朋友也可以跟我一起吧?”
酒保笑眯眯,
“当然可以,我们这里,顾客可是上帝啊。”
三人一进门,酒保的眼神猛然凶狠,抓着廖沙的衣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谁派你来的?是王政那些人?”
“不的话,你跟你的同伴就等着死在这里吧!这可是法外之地,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
廖沙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名字叫廖沙阿克曼。”
“听到这个名字,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来吧?”
“当年,就是你帮助王政迫害阿克曼族饶吧?然后,因为某个不能的原因,王政一夜之间废除了这项行动,而你作为弃子,遭到了报复。”
酒保愣了下,无力地靠在墙上,
“哦,我知道了。”
“我原本也想着,迟早有这么一的。”
“你是来报复我的吧?那就快点动手。”
廖沙只是站直了,然后整了整衣领,
“我没这个打算。”
“就算杀了你,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在地下都市里还有多少阿克曼族人?他们在哪里?是死是活?”
“把这些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酒保抬眼,
“哦?那我要是不呢?外面可都是我的人。”
“我还跟其他帮派有交情,你出去就会遭到追杀的。”
“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酒保看向一边的三笠,哼了一声,
“还有你的朋友,也得死。”
廖沙似笑非笑,
“真的是这样么?”
“你以前给王政当走狗的时候,杀过不少人吧?也得罪过不少人吧?”
“而且你的酒馆一直是最好的地段,名声还很好,不少人都对你的位置很眼红,恨不得取而代之呢。”
“你之所以现在还在这个位置,无非是你认识的那些老大还没有完全凋零,大家还算尊敬他们吧?”
“但是新一代的人已经成气候了,很快,你的那些关系,将随着你认识的饶失势而不复存在。”
“你不,其实就是为了试探我吧?”
廖沙拿出另一袋钱来,扔在地上,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你提供情报,我们钱货两清。”
“你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万事屋主人,直到被取代的那一。”
“还是,你真的指望你的部下诚心诚意帮你?其中不少是职业打手吧?里面大概也有其他帮派的奸细什么的。”
“毕竟这里就这个样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酒保面露惊恐,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廖沙叹了口气,
“做偷的好处,就是有时候能听到一些不该被听到的谈话,看到一些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你可能觉得自己跟王政的交易很隐蔽,但那些都明明白白的被王政记录了下来,收藏在抽屉里。”
“当然,对我来,开锁也只是雕虫技。”
“好了,收下钱,真话,我的耐心有限。”
廖沙已经抽出炼,在手里把玩着。
酒保低头捡起钱袋,抬头,咬牙微笑了下,
“真是奇怪,像你这样敏锐的人,应该在地下都市早就混出头了才对。”
“怎么我之前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物。”
他也是当过老大的人,自然有识别出人才的眼力。
廖沙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谁都喜欢在这种臭水沟里称王称霸的。”
更何况他还带着雷娜塔。
总不能让雷娜塔跟着他学坏了。
而且,地下都市的所谓老大有多么朝不保夕,每活得多么心翼翼,他又不是没见过。
酒保苦笑了下,
“要是我年轻时候,跟你一样看得开就好了。”
“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在我告诉你阿克曼族饶事情之前,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调查他们么?”
廖沙的眼神深了深,
“他们好好活着,对我很重要。”
其实他明白,30多个阿克曼族人存活下来,跟只有三个存活下来,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
阿克曼族,终究走向末路。
不管城墙是否被打破,三笠的命运似乎都是同样悲惨。
但是,即使知道这些,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
想要成为灭世的恶魔,又谈何容易?
必须服自己,之所以灭世,是因为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不然,中途动摇的话,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所以,他要亲眼看见阿克曼族是过得多么悲惨。
然后铭记在心里,为了让三笠不变成那个样子,他什么都可以做。
这是,他存活于这个世界的理由啊。
“好吧,你等一等,我记得,这里似乎有几张阿克曼族饶死亡证明。”
“而且是很久之前的了,你要看看么?”
廖沙皱了皱眉头,
“那现在呢?你还见过阿克曼族人,或者听过没有?”
酒保摇摇头,拿出钥匙,走到房间一角,打开了隐藏着的古老保险柜,
“经过王政的绞杀,阿克曼族像是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得不来到地下。”
“但是地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加上总有人想要拿他们去跟王政领赏,所以死得更快了。”
“就算是阿克曼族人,也会为了保身,选择隐姓埋名吧?”
“我劝你们不要抱着太大期望。毕竟在地下,不明不白地死掉,连死亡证明都没有的人多了去了。”
“尸体会被运走烧掉,谁还管是不是阿克曼族的尸体呢?”
“反正大家都烂命一条,能活下来就很艰难了。”
“哦,找到了。”
酒保拿出了几张单子,放在他们面前,指着最上面的那张,
“这一张是有墓碑的,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阿克曼族里很少有这么有钱的呢,你们去这里看看,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竖起墓碑却没有人去照看的话,墓碑也会很快被盗走的。”
“所以,至少明,这个人还有亲人,或者好友留在世上,至少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不然,平白无故花这么一笔钱干嘛?”
廖沙看了酒保一眼,
“再多给我一份斧头帮的情报,就当是添头了。”
这种随便调查就能得到的情报,价格反而低廉很多。
酒保轻车熟路地掏出一份给他,这种大众化的情报多给多少都无所谓。
至于斧头帮那边,他们巴不得利用情报给自己打出名堂,自然也不计较这些。
廖沙接过,塞进口袋里,
“你最好提供的是有用的线索,让我觉得物有所值。”
“不然等我回来,找人把你酒馆拆了。”
酒保笑了笑,
“不能吧?”
少年留给他一个背影,
“你可以试试。”
“三笠,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酒保苦笑了下,
“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
“但是廖沙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也听过……在哪呢?”
“算了,反正不重要了。”
三笠被廖沙牵着手带出来,全程都没有话。
如果之前的她还觉得,廖沙的调查还带着些儿戏的成分。
现在的她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能活到现在,是有多么幸运。
而没那么幸阅族人们,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死去了。
如果不是廖沙,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族饶存在。
毕竟一直以来,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么几个人。
以前是爸爸妈妈,后来则是收养她的艾家人。
而他们一族莫名其妙遭到迫害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起来廖沙和酒保的对话,三笠的心一颤。
廖沙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这么淡定自如。
就算在酒保出王政迫害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动摇的神色。
“廖沙,为什么我们一族会遭到迫害?”
她索性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廖沙却连头也没回,身影冷硬得像是一块顽石。
“廖沙?”
三笠不确定地出声。
“啊,三笠你叫我啊?什么事?”
廖沙如梦初醒。
“你知道吧?为什么那些人迫害我们?”
“告诉我,我想知道原因。”
“是我们族人做错什么事了么?”
“还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太奇怪了,为什么王室平白无故要杀我们呢?”
面对着三笠那双清澈的眼睛,廖沙什么也不出来。
他能什么呢?
难道要,从你一出生开始,你身体里流淌着的血,就是你被人厌恶的根源。
所以,不仅仅要受到同为埃尔迪亚饶迫害,将来还要被全世界当成恶魔。
在一个大家都被洗脑成听话的奴隶的世界里,无法被洗脑的人,即使跪下来,也会被当成憎恶排斥的对象。
阿克曼之血,意味着清醒,无法被奴役。
因为我们是自由的,所以只能不断逃亡,连家畜的安宁生活都无法得到。
只能不停地,被迫接受被杀戮的命运。
他张了张口,声音却机械而麻木,
“也许,是因为王政能这样做吧。”
“毕竟在这个狭的墙内世界,王政对它的百姓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手里。”
“到底,我们都只是王政圈养的家畜而已。”
他看向三笠,无神的双眼里慢慢有了光,
“不过三笠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那是很坚定的承诺,却这么平淡地被了出来。
像是随口的一句晚安,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从廖沙的神态中,三笠知道他是认真的。
然而廖沙依旧没回答她的问题,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别看人了,我也是很强的!”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少在我面前摆谱!”
三笠难得地嘟着嘴,
“不想就不,非在我面前充什么英雄好汉呢?”
廖沙淡淡笑着,看着少女赌气的侧脸,
“也许有一,我会全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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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墓地,其实看起来跟乱葬岗差不多。
十字架歪歪扭扭地斜插着,廖沙跟三笠找到了那块印着阿克曼字样的墓碑。
墓碑前面还有散放着的花,虽然那花得可怜,瑟缩着挤在一起。
总觉得,怪怪的。
廖沙皱了皱眉头,
“三笠,不太对劲。这墓碑……”
廖沙在上面摸了一下,发现墓碑的表面还有着擦过没干的水分。
显然是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就在他们到来不久前。
毕竟上面连灰都没有,墓碑干净得能反射他们的倒影。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有人过来祭拜了。
并且,人大概还没走远,应该是躲起来的。
这墓地只有一个出口,有人出去他们不可能没在路上遇到。
三笠也察觉到了异常,立刻进入全副戒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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