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絮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又装模作样逗弄淋弟一会儿，眼看着奶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心里有点着急。
她今想早点去学校，不想在家里再伺候妈妈，更不想让自己在爸爸妈妈和弟弟之间显得那么多余和碍眼。
她内心焦急，想问妈妈要生活费，却又看奶奶在，不知怎么开口。她也想过找爸爸要生活费，可是每一次爸爸都用一句“找你妈去”打发了，而且妈妈每次在给生活费的时候对她冷嘲热讽，耳提面命，爸爸都在一旁装隐形人。
她也就渐渐不抱任何希望了。
此时奶奶还在，余水絮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无比煎熬，要，还是不要？
要的话，妈妈会骂她想在学校吃午饭，就喜欢多花钱。可是这些话在奶奶在的时候，妈妈是不敢的。
只会在余水絮下周回来的时候，她是故意在奶奶跟前要生活费，让妈妈不得不给她多给几块钱，然后抱怨余水絮的多嘴，让这个婆婆把自己压着一头。
这样的责骂能蔓延整整一个周末，余水絮想想都头疼。
不要的话，虽然可以避免因为奶奶在而遭受额外的责骂，但是下午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睡着或者给弟弟喂奶，如果她冒然进去打断他们，迎接她的又是一通责备，而且骂完她之后，照旧让她干完家务再走。
余水絮实在厌倦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任人打骂，好像她并不是爸妈亲生的，而是从谁家抱养来的，要么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余水絮不禁常常陷入自我怀疑。
“絮絮，絮絮？”余水絮被一阵呼唤拉回了思绪。
待她反应过来，眼前就是妈妈一张想要责备她的怒容，但碍于奶奶在，妈妈忍着没发作。
“你想啥呢？快去，给你奶奶做午饭去，你不知道早早起来的，你看看人家燕（邻居家没上学的女孩），一大早还没亮，就开始扫院子，满院子找活儿干呢。
你看看你，早晨睡懒觉，现在才起来！也就是现在庄稼都收了，要是夏的话，你看我不早早把你赶起来干活去！
这都中午了，你看见你奶奶在，你也没赶紧做饭去，一点眼色都没有，蹲我这干啥，吃奶呢吗？”
妈妈连珠炮式的训诫，让余水絮瞬间懒得演戏了，她收起了勉强扯开的嘴角，沉着脸立马起身，没有丝毫留恋，走出了妈妈的卧房。
余水絮绷着一根弦，努力不让自己在妈妈和奶奶面前掉下眼泪，她沉默地拿出面盆，准备从面缸里舀两碗面粉，开始和面。
隔壁房间奶奶的责怪声飘了过来：“你看你，把娃娃歪（凶）来歪去的干啥？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后妈呢！
娃娃下学了，该睡懒觉就让睡去嘛，你骂她干啥？再了，絮夏又不是没有干活的，学习还那么好，你咋不知道知足呢？
你现在是有了儿子了，把你女儿更看不上眼了？你看不上也得看，这是你生的，只怪你，没本事一开始就生下儿子！”
妈妈沉默了一会，不甘道：“我知道，但是我看见她我就来气！妈，你看她刚才，还给我吊脸，发脾气，这简直是无法无，我要不是现在坐月子，我就......”
“行了！你够了没有？”奶奶打断她。
两人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在争论，但是余水絮耳力极好，因此一字不落地全都听到了。
她眼里噙满泪水，边揉着面边仰起头，她鼻子发痒发酸，她不想被她们听见自己哭，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再一次暗暗发誓，好好学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一个离这里千里之外的大学，再也不回来！哪怕不给大学生活费也可以，没钱可以想办法挣钱，只要离开这个家，只要不用再听见妈妈的声音。
这时，卧房开门声响，余水絮不知道出来的是谁，也不在意是谁，只要别过来烦她就好。
“絮儿，不做饭了。奶奶这就要走了。”奶奶的声音由远及近。
待走到余水絮跟前，才发现，这孩子都把面揉好，准备醒面了。
余水絮回头看着比自己矮很多的奶奶，没有话。
老人看着眼前孙女眼睛泛着红，便知道方才偷偷哭过，想着若是她此时回去，孙女还不知道要被她那个妈妈骂出什么话。
她叹了一口气，道：“唉，你妈那个样子......你是知道的。我本来要你不做饭了，我就准备走呢。看你都把面揉好了......
那就面先醒着，我去菜园子揪菜，你想吃啥菜，跟奶奶。你去喊你爷爷过来，中午在你家吃饭。吃完饭了你就赶紧学校去吧。”
余水絮好不容易费劲憋下去地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氲着水气的眼睛看着渐渐被泪水模糊的奶奶的面庞，默默流下了泪。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行，奶奶你知道的，我不挑，只要是你炒的菜，我都爱吃。那我找爷爷去了。”
余水絮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转身出了房门。
她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去粘在指甲盖和手缝里的面团，她真的好讨厌做饭，最讨厌和面了，每次和完面，手上都像粘了胶水一般，洗手的时候要扣半才能洗掉。
有时候稍不注意，还会带着这些面块到学校去，被同学问了好几次，她每次都羞赧得恨不得钻个地洞。
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哪有在家里做饭的，本身就生活费少，已经成为别人笑话她的把柄了，她不想多一条被别人嘲弄的理由。
余水絮近乎疯狂地搓着双手，直到不心把指甲盖旁的嫩肉划伤一道，那痛觉直击灵盖，这才反应过来。
她赶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在衣服上胡乱抹了两把，走到大门旁的棚架下，推着一辆自行车就直奔奶奶家。
奶奶家距离余水絮家里差不多500的距离，因此她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悠悠地边踩着自行车，边思索着该在什么时候问妈妈要生活费。
看这个样子，只有吃完午饭，她洗完碗筷，再把家务做一做，这才能去学校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奶奶还在不在家了。
她突然被一阵自行车铃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张志龙骑着自行车咧着大嘴跟了过来。
“你这是干啥去？”两人同时出声。而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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