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远怔愣地站在原地，眼前的女子瘦得几乎脱了相，凹陷的脸颊，青黑的眼底，通红的眼睛眼睛，枯瘦的肢体以及萎黄的头发。
那原本灵动的猫眼也全然没了光，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光泽。
“裴知远，是时候肃清一下这个世界了。”
她的声音不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是让人感到冰冷刺骨，寒意直上脊梁。
裴知远迟疑地应了一声，“沈姑娘……再打下去，必然动摇国之根本，如今北方灾荒未平，外邦关系紧张。
如今百姓反战情绪高昂，朝廷也一直在给咱们压力，是没有正当理由跟江岭开战，还是让王师先退回皇城，休养生息……”
沈绪没有回答，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她抓起沙盘上插在江岭府位置的蓝色旗，用力将那木杆捏成了两截。
“裴大人，女相死了，并非死在刘子仁的袭击之下，而是死在杨家在云暖阁发榜的悬赏单上，可以是开战的理由吗？
“你想做什么，这样打下去，国力会被消耗殆尽的。”
沈绪上前抓住裴知远的双臂，瞪大了通红的眼睛，“他们拒绝裁军令，同样是在消耗国力。
不如我们现在一鼓作气，打下江岭，让那些反叛的火种，彻底熄灭。
杨崇虎我死了，那便是死了。
可女相死了又如何？咱们皓月国还有太尉总长裴知远！
他同样能驭狼慑虎，他同样能肃清朝纲！
他的先祖是灭燕名将裴正毓，他的义父是柱国将军虞焕，他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皓月贵族。
他有资格统御下兵马，有资格在朝堂呼风唤雨！”
“沈姑娘，你要我做什么？”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苍白的嘴唇翕然开合，“裴知远，你怕背骂名吗？”
“沈姑娘，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去死。”
“那好，裴知远，我要你站起来，站到比你先祖义父还要高的高度，站到那个权力巅峰的位置。
让企图祸害朝纲的乱臣贼子彻底死心。
让那些自诩贵族，眼中却只有家族利益的门阀世家，俯首称臣。
让反对你的人，统统匍匐在你的脚下，要么臣服，要么死！
我要你……逼宫夺权，震慑朝堂。”
裴知远呼吸一滞，浑身僵硬，他惊愕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眼前的女子大病了一场，羸弱不堪。却是爆发出了强大的杀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轻呼道：“你疯了吗？这样会下大乱的！”
沈绪大吼一声，眼泪一下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落而下，她大声哭吼道：“下如今还不够乱吗？
是咱们搅乱的吗？是我夫君叔父搅乱的吗！”
她平复了片刻，抬手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语气平静了下来，“裴知远，咱们现在回去，让铖儿把皇权让给你，去集结军队，把临州和江岭打下来。”
裴知远没有底气道：“沈姑娘，杨崇虎以两座城池的百姓作要挟，我们攻不进去......”
“你可以的！我会帮你，我会想办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欲除顽疾，必驱邪于外，这种时候我们不得做出不取舍。”
裴知远苦涩道：“你......这是要弃了这两城的百姓吗？”
沈绪的眼眶红红，艰难道：“我不是圣人，我庇佑不了皓月国每一个百姓。
如果每一个造反的门阀贵族，都以城中百姓来要挟，从而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
我们是不是都要这么优柔寡断，他退兵就退兵，那还治理什么国家！”
裴知远顿觉呼吸不畅，他摇着头道：“为何非要我……”
只见她吸了吸鼻子，“裴知远，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皓月国的未来。
如今薛彦被掳走，生死未卜。
铖儿出自杨家，尚且年幼，无法理政。
我出身寒微，就算不死，也已然动了太多贵族的利益，朝臣若非畏惧王师之力，没人会服我。
如今王师在临州江岭失利，战力远不如前，难免有人会动了联合二虎推翻王师的心思。
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贵族，会有有暗卫和磐石城贵胄的支持。
你与我同杀华国师，一起平了叛乱，同样有民心基础，定会一呼百应。
这件事过后，你要称帝，还是要还政给铖儿，我都不会有意见。
我只希望这次你能帮我，力排众议，打下江岭，为我夫君报仇。”
裴知远抿唇沉默了许久，默许了。
他很迷茫，他派去焰阳国调查的镜使带回来了消息，焰阳国的皇室根本没有弄丢公主！
那个太子堰也并没有心上人。
那她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掌握这么多东西？
就在这时，薛羽也走了进来。
她也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尖削了不少，脸上的擦伤已然痊愈得差不多了，脱了痂皮留下红红的印子。
“裴大人，我哥有消息了吗？”她几乎都会来问一遍，即便那几日刚接上骨疼得夜不能寐时，她依旧也会坚持来打探消息。
裴知远摇了摇头，将各州府停运救济物资的事情告诉了薛羽。
“我们北方难道不是皓月国的子民？”她眼里闪着泪光，对朝廷的做法失望不已。
沈绪看向薛羽，眼中似乎有了光，“裴知远，我们还有黑甲狼骑。”
“北方如今饱受灾害，自顾不暇，如何助我们？”
沈绪对薛羽道：“薛大姐，你的兄长如今落在北海人手里音迅全无，我不会放弃向北海国要人，但如今必须先稳住朝堂。
你是北方薛家的大姐，你要替你的兄长肩负起北方三府，凝聚人心，统御黑甲狼骑军，成为我们的力量。”
薛羽苦涩地点零头，难过道：“兄长听了你遇袭身故的事情，本来也是要回北方集结军队替你报仇的。
女相大人，北方军一直都是你的力量。”
沈绪将接下来的布署与几人细了一番，她扣下了从沙漠终救回来的林四和林五。给西岭城主写了信，让他们就使者失踪问题为皓月国辩护，要求择日重新谈判，稳住两国形势。
她再度给北海国发了信件，要求北海交还薛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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