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帝。
刚愎自用的皇帝纵横几十年，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帝以这种服软的语气话。
陈云只是拱手抱拳道：“臣，不敢。”
“咳咳……咳咳……”皇帝声音虚弱嘶哑：“朕，不怪你！”
“去年你被老大污蔑，朕没有为你辩清白。”
“老大、老三、王甫要杀你，朕没有帮你。”
“朕以容妃性命要挟你，这些事情，朕，都知道。”
“朕昏迷后，你没有带大军入京，更没有生乱，而是就做了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段时日以来的事情，朕都知道。”
“朕很欣慰。”
几人表情意动，同时又惶恐，怕皇帝这是要交代后事，随时就去了。
皇帝看向陈云：“你可知道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陈云淡淡道：“大概能猜到一点，同时我也想知道一些事情，事发当晚，到底是谁动的手暗害陛下？”
皇帝眼神深幽：“朕，也不知……”
“那我换个方式问。”陈云问道：“册封太子的诏令上，到底是陈云二字，还是陈胤二字。”
皇帝到底册封谁做太子？
这个令人揪心的答案，终于要揭晓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看了皇后一眼，缓缓开口道：“是老大。”
陈云将皇帝看皇后这个反应尽收眼底，而后他露出失望之色，讥嘲一声：
“如果册封的是老大，那为何陛下你当晚会出事，皇宫内还出了那么多怪事？”
中书舍人、太监、宫女、李青鸾等等许多人都牵涉进来。
皇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陈云道：“老大做太子监国，此刻全力对战匈奴，此乃国战。”
“朕心知自己没有多少日月活头，也知道你想问这个问题。”
“今召你而来，老六，你要顾全大局。”
“你才能盖世，老大尽得朝臣人心，若你二人联手，必将中兴大周，收复大周失地！”
陈云眼中再次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我就知道陛下要这个。”
“陛下岂不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之理？”
皇帝笑了一声，嘶哑道：“如今南凉兵强马壮，你也不是那个好色窝囊的老六，你会担心这一点？”
陈云眉头微蹙。
“老六，不管你多恨朕，恨老大，但你们都姓陈，都流的是祖宗之血。”
“莫非要等到国破家亡时才会悔恨？”
陈云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鱼死不一定网破。”
皇帝陷入了沉默之中，想调解老六和老大的矛盾没那么简单。
陈云跟大皇子的默契交易只维持到匈奴战事结束。
皇帝如今虽然苏醒，但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几？几个月？一年？
大皇子如今是太子监国，他的话越来越有分量，皇帝的权威还有几分？
皇帝的话还有几个人愿意听？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几番欲言又止，皇后只是垂首。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后突然开口了：
“皇帝，皇后插手太子择选一事，后宫祸乱朝政，你当如何处置？”
皇帝醒了，皇后命保住了，但是能不能真的活下去保住自己和三皇子，还得过太后和陈云这一关。
“噗通——”
皇后朝着太后跪下，神色惶恐：
“太后，儿媳没有祸乱朝政，那日也只是陛下询问儿媳，太子从老大还是老六中选，儿媳才出口了一句。”
陈云面色漠然，淡淡道：
“中书舍人死了，记录被篡改，皇后你的话，有几人会信？”
皇后脸色越发难看，两手紧攥，却也不敢对陈云露出怨毒之色。
自古以来，后宫祸乱朝政，那都是大问题，何况还是太子之位。
皇后几乎是必死局面，就看能不能保住三皇子不被皇后所牵连。
太后对皇后更是厌恶至极。
这个时候，皇帝开口道：“够了。”
“皇后所言属实，那日是朕主动问询她，她才开口回答的。”
“皇后没有任何错，这件事，太后，老六，你们也不要追查下去了。”
“朕走之后，皇后升为太后，太后升为皇太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陈云眉头紧皱，有皇帝为皇后背书，那皇后不仅死不了，还稳若泰山，三皇子也不会受到牵连。
太后却是忍不住开口道：“皇帝！你这是胡闹！
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还有人后宫干政，那当如何？”
“岂不是人人都效仿皇后，勾结外臣，把持朝政？！”
皇后身体颤了颤，匍匐于地，根本不敢抬头。
皇帝却是骤然咆哮一声：
“朕！还没有死！”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气地手指都颤抖起来：“皇帝，你这逆子！”
旋即眼泪掉下来，拂袖转身而去，显然不想再皇后这件事。
皇帝还活着，那他就是九五之尊，而且这话语里还有央求的意思。
那是儿子央求母亲，让太后退一步，不要处死皇后。
陈云眉头紧皱，这皇后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帝在这种状态下都还要死死护着皇后。
看来这皇帝，也并非是那么凉薄之人。
有皇帝保护，不惜跟太后翻脸，这皇后算是过了鬼门关活了下来。
皇后这般才起身，冲陈云露出一个笑容。
陈云脸色一沉，皇帝绝对还有事瞒着他和太后。
是什么秘密，才让皇帝这样护着皇后，不愿意出真相？
皇帝看向陈云，目光复杂：
“老六，你既是回了京城，那便继续做着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吧。”
陈云此刻也猜不透皇帝的意思了，莫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智？
“臣，告退。”陈云已经没什么好和皇帝的了，拱手行礼后便是离开。
皇帝看着陈云的背影，有些心痛，几次话到了嘴边，也是开不了口，最终，只能化为浓浓的叹息。
“贾权，你过来。”
贾权连滚带爬地进来了，声音颤抖：“陛下，老奴在。”
皇帝开口道：“辛苦你这老狗了，将朕苏醒的消息传出去吧，命太子、宰相、六部尚书轮番来觐见。”
他要为身后事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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