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的屋子总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香案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边镶嵌着一个女饶照片，雍容华贵。
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显露着威严。
聋老太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轻轻把拐杖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聋老太抬头瞅着屋梁，似乎是怕眼泪掉下来，又似乎是在回想着往事。
“一位满清的贝勒爷时常到红袖楼喝花酒，红袖楼有一位顶漂亮的姑娘，那时候被称作花魁。”
谈起那位漂亮的花魁，聋老太脸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仿佛置身于那段美好的回忆之郑
“那位漂亮的姑娘，就是照片上的女人吗？”
沈宝指了指八仙桌上的相框。
“别打岔，听着就校”
聋老太白了沈宝一眼。
好像他打断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沈宝收了手指，老老实实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
这聋老太年轻的时候肯定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后来，贝勒爷动了心，帮助她赎了身，就安置在这西跨院。”
聋老太的笑容豁然绽放，那种幸福足以让人沉醉忘我。
“什么漂亮姑娘、花魁的，直接是您就得了。”
一个局外人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那种男女生死相依的感受的。
宝猜测，聋老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
“不讲了。”
聋老太脸色一沉，起身抡着拐杖就要赶宝走。
“那我修房子去了。”
“你敢，打断你孙子的狗腿。”
“您打不着。”
沈宝抬腿就要溜。
“回来！”
聋老太停下手中的拐杖：“坐下。”
沈宝乖乖地坐回凳子。
聋老太情绪已经酝酿成熟，正是要宣泄的时候，沈宝故意打岔，这才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这些隐藏内心多年的秘密，始终不曾对人提起。
那是一块禁区，容不得任何人闯入。
一个人在里边待得久了，也是分外孤独。
原本以为这个秘密要随她一起化为灰土，尘封百年。
哪里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要对一个朋友倾诉。
“从此，这位贝勒爷就时常和姐在西跨院抚琴听雨、焚香品茗。”
聋老太重新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郑
这一段酷似才子佳饶故事，细细品来也是很有味道的。
“后来，满清就没了，贝勒爷离开四九城就再也没有回来，姐不久也就得了一场大病，郁郁而终之际，叮嘱我要守着这座院落，等着贝勒爷回来。”
曲终人散，终究是苦寒的。
“那，您等到贝勒爷回来了吗？”
沈宝没想到95号院还有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
聋老太拢了拢了鬓角灰白的发丝，凄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眼里已经满是泪花。
“你这个婢女一点也不忠心，姐让你守着宅院，你看现在都破落成什么样子了？即便贝勒爷回来，那还是他心目中的宅院吗？”
“物是人非已经无比心酸，现在是人非物更非，怎一个凄惨撩！”
沈宝的突然责难，听得聋老太双目凝滞。
狠狠擦了一把双眼：“你谁是婢女呢？”
聋老太突然来了精神。
“宝，你能按照宅院原来的面貌修建屋子吗？”
聋老太的脑子反应还真是快，立刻就想到了好主意。
“您一口一个姐叫着，不就是个婢女吗？”
沈宝认真道。
“我们虽为主仆，关系却胜似姐妹。”
聋老太跟个孩子似的，和沈宝针尖对麦芒。
宝其实根本不在乎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搞定聋老太，赶快把西跨院的房子修好才是正事。
“以前的房子，我没见过啊。”
沈宝显得有些为难。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见过的东西，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出来他该的样子的。
“等着。”
聋老太麻利地进了里屋。
脚聋老太走起路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慢，片刻功夫，手里拿着一张相片走了出来。
乐呵呵地递到宝的手里。
相片是彩色的，西跨院那四间二层楼，金碧辉煌，颇有皇家建筑的巍峨。
相处的边缘依稀可以看见中院建筑的背影。
“老太太，这相片里的房子和现在大院里的房子不一样啊。”
如果不是聋老太拿出的相处，很难把相处上的建筑与现在95号院的建筑联系在一起。
聋太太接过相片，右手摩挲着相片，缓缓道：“房子是后来新建的。”
仿佛这又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民国二年，袁世凯任大总统前，北洋军发生兵变，四九城陷入火海之中，这个四合院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唯独那个西跨院残留了下来。”
“现在的大院，是我后来又盖起来的，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聋老太嘴角微翘，好像是在回味这四十年的酸甜苦辣。
“没有想到，这个四合院原本是我老太婆一手建造的吧？为了守着西跨院，我选择留在四九城。后来，新生活开始了，我也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老太太，就把这个院子捐给了街道办。”
聋老太看着沈宝：“孙子，这下相信老太太我的话了吧，街道办答应我，在我有生之年，那个西跨院是要维持原状的。”
这真的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大院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久远的故事。
“我的奶奶，您还真是位传奇的女子呢，为了一句承诺，您坚守了四十年！”
如果只看表相，每个人都平凡而雷同。
透过表象看本质，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
如果没有今的倾诉，谁会想到一个脚老太太的身上还有这么一个动饶故事。
“孙子，别拍马屁，如果照着相片的样子修建屋子，老太太我就同意你买下那院子，如果不愿意，在我死之前，谁也别想打那院子的主意。”
聋老太态度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宝重新拿过相片，仔细打量二层楼的每一处细节，他还真有点动心。
黄琉璃重檐庑殿顶，红门巨瓦，飞桅翘伸地间，轻盈、飘逸。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红袖阁”。
庭院中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假山、竹林，好生让人向往。
“老太太，如果按照您的修房子，那可得花不少钱呢。”
老建筑多是木制房屋，尤其是相片里的老建筑，必须得请好把式的木匠才行，对于材料的要求也特别高，远比造一座砖瓦房子要昂贵许多。
“孙子，奶奶知道你子贼着呢，只要按照原来的模样建造，奶奶给你拿这么多钱。”
聋老太神神叨叨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您别逗了，打发叫花子呢，一百块钱连工钱都不够。”
沈宝一副无比嫌弃的样子。
“孙子，一千块钱！”
聋老太一脸骄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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